2012年7月4日 星期三

福音類-福音見證-神恩浩大


神恩浩大

第一章我的家世
第二章我的童年
第三章幾次危險神都保守了我
第四章蒙恩得救的經過
第五章初信時參加的三次有意義的聚會
第六章八年抗戰期間所度過的動盪生活
第七章屬靈生命轉折的一年
第八章鼓嶺第二期聚會給我留下的印象
第九章放下職業,全時間事奉主
第十章成全我者
第十一章我的同工
第十二章我的婚姻
第十三章文字事奉
第十四章我的詩歌
第十五章多次受苦的經歷
第十六章我在神面前的負擔
後記
附錄

第一章我的家世
至於我和我家,我們必定事奉耶和華。(書24:15)
我是福建省福清縣漁溪鎮人,家住在漁溪鎮前亭村。村子的四圍都是田地。村後有一條小溪
,潺潺的流水向東而去;村前不遠處有一個小山丘,從前生長著青翠的松樹,現在已被砍伐
殆盡。
我的祖父是個滿清的秀才,學問淵博,家中頗有資產。他娶了幾房妻妾,只生了一個男孩,
13歲時生了重病。我的祖父花了很多錢把全漁溪寺廟裡的菩薩請來保佑,結果他的獨生兒
子還是死了。我的祖父有一個弟弟,30歲就去世了,留下三男二女,於是,我的父親就過
繼到祖父家為嗣子。當時,我們家還是個拜偶像的家庭。
我的父親林少良,字向耕,出生於1898年。他長大後,到龍田一所教會學校讀書,結識
了我的母親余淑娥。我的母親是衛理公會一位牧師的女兒。父親與她結婚後,不但加入了基
督教,還因為外祖父的介紹,在當時的衛理公會裡做了兩任傳道。第一任在東張鎮下施堂。
那時,我雖已出生,卻因太小全無印象。第二任在龍田馬湖堂,我已經六歲了,所以還留下
一點記憶。那時父親實際上還沒有清楚得著基督的生命,只靠母親幫助的一些聖經知識來做
傳道而已。後來,衛理公會的一位美國傳教士看到父親人很聰明,又有才幹,就保送他去南
京金陵神學院深造。不料父親去神學院不久,連過去做傳道時僅有的一點信仰也讀丟了。神
學院還沒有畢業,他就回來了,並且完全脫離了教會,和當地的一班士紳混在一起,染上了
各種罪惡。母親也漸漸離開了主,家庭落到了黑暗可憐的地步。那時,我和幾個弟妹也根本
沒有神的觀念。直到1933年下半年,我的一個四歲的弟弟患肺炎死了,父親受了打擊,
才感到這幾年犯了罪,神藉著我弟弟的死來管教他,他若不回頭,恐怕家裡會有更大的災禍
。他和母親從此就開始祈禱,並帶孩子們到衛理公會的禮拜堂做禮拜。父親也到真耶穌教會
和天主教的教堂裡去尋求神。可惜當時的衛理公會和其它堂會的屬靈光景都很差,沒有真理
和生命的供應,所以父親雖然有意要回到神的面前,卻無力脫離纏累的罪。
感謝神!1934年,地方教會中的陸忠信、陳恪三等弟兄經過漁溪,他們白天在街上發傳
單傳福音,晚上在林維之弟兄的診所聚會。第一天晚上,母親被請去聽道,聖靈在她的心裡
做工,感動她真實悔改歸向主。母親回來後,就向一家人認罪,父親覺得希奇。第二天晚上
父親也被請去聽福音,他也徹底悔改認罪了。他們重生以後,就有了厲害的轉變,靠著聖靈
的能力,不但離棄了許多罪,而且大發熱心,傳揚福音,引人信主。1935年正月父親去
涵江參加特會,並在那裡受了浸。回來後,他就和林維之弟兄配搭,替別的初信者施浸,並
在漁溪開始了擘餅聚會。這是福清全縣最早設立的一張主的桌子。1935年11月,父親
參加了倪柝聲弟兄在泉州召開的得勝聚會,並得到了真理的造就。此後十餘年,在他有力的
帶領和推動下,東張、城關、龍田、岸兜、玉瑤等地,先後建立了地方教會。當時,他是福
清眾教會中最前面的一位弟兄,大家都很尊重他。
父親一向敬重倪弟兄,1949年,他也參加了鼓嶺二期訓練。他與教會的前輩弟兄王連俊
、陸忠信、陳恪三、陳再生、蔡志崇等常有交通,並得到過他們屬靈上的幫助。1951年
初,他移居到印尼,專職在教會事奉,幫助建立了印尼雅加達等地的教會。1976年,他
因思家心切,經香港回到福州,受過政府的一些為難。1977年初,他才正式回國,與家
人團聚,直至1981年離世歸主,享年84歲。
我的母親林余淑娥1896年出生於衛理公會一個牧師的家庭。她從小就受到基督教的教育
,有較多的聖經知識,對新舊約中的聖經故事尤為熟悉。20歲時她與我父親結婚,先後養
育了十二個兒女。1934年她與父親同得復興後,就成了一位在教會中十分虔誠愛主的信
徒。她的信心很大且頂會禱告,我的全家能蒙恩,都是因她之故。她對青年弟兄姐妹極其愛
護,視如親生兒女,常勸他們從小奉獻給主。因此,年輕人待她也如自己的母親。1948
年她曾隨我父親到三山玉瑤傳福音,當她見到一位貧窮的初信姐妹在寒冷的天氣裡只穿著單
薄的衣衫,母親就把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件羊毛衣脫下,送給這位姐妹穿。主藉著她的愛心,
感動了許多人歸主。文化大革命時,她受到很重的凌辱和逼迫,但她從無怨言,反而滿心讚
美主。1977年,她被主接回天家,安息主懷,享年82歲。
 
第二章我的童年
自我出胎,耶和華就選召我;自出母腹,他就提我的名。(賽49:1)
我的父母生了十二個子女。我生於1917年,是家中的長子。母親是牧師的女兒,知道頭
生的男子應當獻給神,於是我一出生就被母親奉獻給主。我的十二個弟兄姐妹中,除了一位
四歲的弟弟早逝外,其餘的都長大成人。幼年時,祖父特別愛我,教我學習古書。我讀過《
論語》、《詩經》、《左傳》、《東箂博議》等書,還會背誦幾十篇唐宋古文。11歲時,
我才入學,一進小學就讀四年級,14歲小學畢業,17歲初中畢業。
我念小學時,國家曾發生過兩件大事:一是1925─1927年的國民革命軍北伐戰爭。
當北伐軍由閩南開上來經過漁溪時,我跟著全校師生拿著旗子,唱著歌到路上歡迎他們過境
。第二件事是上海「五卅慘案」。全國掀起反英高潮,我也隨著大家在小鎮遊行,並喊著反
對帝國主義的口號。1930至1933年我念初中時,國家也發生兩件大事,我印象很深
。一是1931年的「九一八事變」,日軍侵佔我東北三省;二是1932年發生的「一二
八上海抗日戰爭」,全國反對日本侵略的熱潮十分高漲,那時我也跟著同學們下鄉做抗日宣
傳。這幾件事使我從小就有很強烈的愛國熱情。
我到福清縣城讀初中一年級時,才14歲,一次學校舉行作文比賽,我得了第三名。當我走
上台去領獎時,掌聲響得特別熱烈。因在班裡我是年紀最小、個子最矮的一個。我作文能夠
得獎,與我幼年跟祖父多讀古文大有關係的。後來,文科我都讀得很好。
 
第三章幾次危險神都保守了我
主啊,你救我的命免了死亡,救我的眼免了眼淚,救我的腳免了跌到。(詩116:8)
1931年農曆正月,我父母遠赴南平工作,我在家無人管束。有一夜晚,我在街上一間糕
餅店的樓上觀看幾個人賭博。我坐在靠窗的樓板上,看到半夜,困了往後一靠,身體就由窗
口仰跌下去。還好我的一隻腳被一個人按住,那時窗口正下方擺著一架玻璃櫥子。我如果跌
下去,頭和臉一定插進玻璃櫥子裡,不知要被玻璃刮成什麼樣子!這是主保守了我。
這個月的另一個晚上,我跟著一群孩子,在馬路上看舞龍燈。舞龍的人舞到橋上,橋比路窄
,我在旁邊跟著走。突然有人急叫我的名字,我收回右腳向下一看,才發現我的右腳如果踩
下去整個人就要翻滾到橋下去,那我不死也會重傷。這是神又一次保守了我。
最危險的一次要算1934年的冬天。那天我的堂兄結婚,來了許多賓客,其中有一位同學
帶了一支手槍,他們都坐在大廳左邊的書院裡。當時,我負責招待。當我的腳剛跨進書院門
檻時,那個帶槍的同學就走到我跟前,把槍栓一拉,卡嚓一聲,對準我的心窩,喊道「某某
人,我要打你」,接著就扣了一下扳機,槍沒有響。我知道他不是真打,所以也不懼怕,側
了一下身子說:「不要開玩笑。」他繼續氣勢洶洶地把槍口朝下再扣了一下扳機,「砰」的
一聲巨響,一顆子彈打到離我腳只有二寸的地上,屋子裡的人都大驚失色。這位同學自己也
驚呆了。他原以為把槍的子彈匣拉開一點,子彈是不會上膛的。哪知這次子彈竟上了膛。他
第一次扣扳機的時候,槍如果響了,那麼這顆子彈就一定射進了我的胸膛,奪去我的性命,
我能倖免於難,完全是神保守了我,我對神祇有敬拜!這事發生於我得救前一年。
 
第四章蒙恩得救的經過
他是萬人的救主,更是信徒的救主。(提前4:10)
他願意萬人得救,明白真道。(提前2:4)
你們得救是本乎恩,也因著信。並不是出於自己,乃是神所賜的。(弗2:8)
1934年我的父母重新被主得著,並發熱心事奉主之後,我的家庭就有了大的改觀。我的
幾位弟妹很快就接受了主。我雖然深深體會到信主的好處,但是我受到一些新思想的影響,
對信仰還存在許多懷疑。比如,宇宙中有沒有一位神?人是猴進化的還是神造的?人有沒有
靈魂?死後有沒有天堂地獄?耶穌是人類的救主還只是古代的一位聖賢?
1935年9月初,我到福州烏石山師範學校念二年級,聖靈在我心中一直做工,使我感到
心靈空虛且很焦悶。我到圖書館看書,得不到安慰;到球場打球,也不能得安慰。這種不安
,使我迫切地想解決我心中對信仰的疑惑。當時,我知道王峙弟兄在福州青都觀一個聚會所
裡傳道,於是我就寫了一封長信,請求他解答我的疑惑。過了三天,我收到他的回信,他約
我主日下午到他的會所聚會,然後再與我談道。那個主日下午,我帶了一位同學一起去青都
觀參加聚會。王峙弟兄講完道之後說:「誰要談道,請留下來。」我們就留了下來。王峙弟
兄就有神、有靈魂、有天堂、有地獄、人有罪、耶穌是獨一的救主等重要問題舉出許多例證
,一一向我陳述。至今我還能清楚記得他所說的許多話。他說到宇宙的源頭,宇宙的原動力
是由神而來的。任何東西都不是巧合而成的,宇宙這麼巧妙,運行得這麼有規律、有秩序,
一定有一位創造者和主宰者。生命的來源也是出於神,人再聰明卻不能創造生命,進化論有
許多缺陷不足信。他又說,人最寶貴的是靈魂,物質不滅,靈魂也是不滅的。他還說耶穌不
是教主,而是救主。人所需要的不是教主,教人做好,而是救主,拯救人脫離罪和罪的刑罰
。王弟兄講了很多,從聚會完四點多講到晚上電燈亮。在聖靈的啟示和幫助下,我裡面清楚
了,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王弟兄就帶我跪下來禱告,我自己開聲向主認罪,並打開心門接
受他做我的主,做我的生命。在回校的路上,我滿心歡喜,充滿了救恩的喜樂。我清楚地知
道自己是已經得救了!
 
第五章初信時參加的三次有意義的聚會
若沒有奉差遣,怎能傳道呢?如經上所記:「報福音傳喜訊的人,他們的腳蹤何等佳美。」
(羅10:15)
得救後,我仍在福州唸書,參加了三次很有意義的聚會。
第一次是我的同學曾某帶我去倉前山天安堂參加宋尚節博士的奮興會。那次與會的信徒很多
,氣氛熱烈。宋博士在台上講道,一個人替他翻譯。他講的國語帶有濃重的興化腔,很難聽
懂。他講的題目和唱的詩歌,好像是「罪惡出去,活水進來」,內容並不是很精彩,但是到
了末了,他的靈很強地出來,許多人受感到台前認罪悔改。有關宋尚節弟兄,大家早有所聞
。他在美國讀書得了博士學位,後來因為十分熱心主道,逢人便說,被人誤認為神經有病,
被強迫關進瘋人院住了一段時間。回國後,他不做其它事業,專為主大發熱心傳福音救了很
多靈魂,成了中國有名的布道家。倪弟兄在鼓嶺聚會中,也曾說他是神在中國福音上所大用
的第一人。那一次,我有幸參加了他的奮興會,聽他講了一次道,這是我得救後可蒙記念的
一件事。
第二次,倪柝聲弟兄借福州鋪前頂救主堂講了三天的道,我的父親特意由福清來聽道,他也
通知我參加。但我因為學校有課,只聽了一堂。我記得倪弟兄好像是講路加福音5章1至1
1節的一段教訓。他的講道與宋尚節弟兄的不同。宋弟兄的講道是奮興會的性質,注重激動
信徒的靈,在主面前認罪悔改。倪弟兄的講道注重闡明聖經的真理,讓人懂得屬靈的原則。
這次,倪弟兄講道也有一人將他的話翻譯成福州話。聽道的人很多,禮拜堂裡坐得滿滿的。
那時我只是初信,對他所講的道還不大理解。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倪弟兄,真正認識他並受他
的成全,還是1948年以後的事。
第三次是我參加倉前山十二間排聚會所的聚會。1922年,倪弟兄和王載弟兄等一班人被
主興起之後,他們在福州傳福音得著了一些人,租了一個地方開始聚會。這個地方就是倉前
山的十二間排。那裡可以算是主的恢復在中國的第一間聚會所。倪弟兄在1924年離開了
福州,王載弟兄又常出外搞復興布道,這個會所就一直由王連俊弟兄坐鎮主持。這次聚會,
我就是聽王連俊弟兄講道。我的父親也特地由福清趕來參加。陳恪三弟兄站在會所門口做招
待,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王連俊弟兄講的是馬太福音第四章,耶穌在曠野三次受魔鬼試
探的故事。當時聚會的人數有100多人,會場很安靜,屬靈氣氛很好。此後不久,福州地
方教會的聚會就遷到球場後的一間較大的會所裡。十二間排這間房子,就成為主恢復可記念
的歷史舊跡。
我初信在福州參加的這三次聚會,前兩次是聽宋尚節、倪柝聲二人講道。他倆都是主所大用
的僕人,在中國的教會史上,都佔有一席重要的地位。第三次是在十二間排聚會所,那是主
的恢復在中國大陸的第一個聚會所。因此這三次聚會都是值得記念的。
 
第六章八年抗戰期間所度過的動盪生活
主雖然以艱難給你當餅,以困苦給你當水,你的教師卻不再隱藏。(賽30:20)
我要為你的慈愛高興歡喜,因為你見過我的困苦,知道我心中的艱難。(詩31:7)
1937年我師範畢業,這一年是抗日戰爭開始的第一年。在八年抗戰期中,整個國家動盪
不安,我的生活和工作也極不安定。師範畢業後第一年,我受聘於福清縣西園小學。這個學
校是華僑辦的,學生不多,教學質量倒不錯。我擔任了二年級語文、四年級算術、六年級歷
史等課程。學生很喜歡我的教學。
第二年,因為抗日戰爭期間沿海地區不安全,我的父親就叫我到閩西的連城找工作。於是我
就離開了家鄉到連城縣擔任中心民校校長。在連城,我遇見了福州的施希曾弟兄。他在連城
任電報局局長,我們初次在異地相見極為親熱。他比我先在主裡,年齡比我大,靈性也比我
好,我在那裡很得他的幫助。(今年他93歲了,是福州教會最年長的長老。)當時在連城
,機關單位裡有許多信徒自己起來聚集,聚會點就在我的學校。有一個主日施弟兄安排我講
道。我找來了許多聖經節,準備講彼得後書第一章,有了信心又要加上德行,有了德行,又
要加上知識……,可是我一到台上就因過分緊張就講不出所預備的。急得滿頭大汗,講道完
全失敗。後來還是由施弟兄來做補充。那是我第一次講道的經歷。
過了半年多,福建省在沙縣招收「戰時民教師資班」學員,應試資格原來要大學畢業。雖然
我未讀過大學,我也去報名應試,結果卻以第三名被錄取了。受訓一個月後,我被派往寧德
縣擔任訓練全縣戰時民校校長、教員的工作。訓練結束不久,我又被調到沙縣保訓所當教導
員。那時,我年紀很輕,只有22週歲。
我在沙縣保訓所當教導員時,工作很輕鬆。當時有一批全省高中和師範的學生在此受訓,準
備派到各縣搞民教。這時發生了一件震驚世界的大事,即1939年9月1日德國軍隊大舉
進攻波蘭,爆發了第二次世界大戰。我就向學生們講解當時世界的形勢,很受他們的歡迎。
1939冬,我又被調到邊遠的周寧縣當民教指導員,後來改任督學。我在周寧當督學的時
候,經常下鄉視察和督導學校。有一次,我到了一個名叫「鹹村」的小鄉村,遇見了兩位英
國的姐妹。她們年紀不大,只有30多歲。晚上,她們在村子裡傳福音,她們的中國話說得
不很流利,只能用圖片中的聖經故事向人傳講耶穌。她們的傳講雖不見得有能力,但是她們
能從英國來到這麼邊荒的地方傳福音,這種精神使我十分感動。那幾年間,閩東的公路尚未
開通,由福清到寧德、周寧等縣往返幾百里都要靠步行,我被調來調去,幾次長途跋涉往來
奔波,生活極不安定,十分辛苦。
1941年4月,我很想再去念大學,進一步充實學問,於是就決定辭職回家。想不到我在
家裡只逗留了一個月,福清縣城淪陷了,我的家鄉漁溪與縣城相距只又二十公里,日軍隨時
可能來侵擾。我不得已又忍痛辭別家人,長途跋涉到永安去。這次與我同行的,有包雪傑、
林容娥兩位古田的姊妹。她倆來漁溪為主做工,正值福州被日軍侵佔,不能回家,就在我家
住了一些時日。後來她倆得知包姊妹的弟弟和母親都在永安,她倆就決定往永安去。我就與
她倆同去。起程前一天,父親帶我們幾個人先到靠山區的東漈村他的朋友處住了一晚。第二
天早晨,我們就向父親道別,在濃霧中向東南方向走去。第一天我們只走到莆田涵江,第二
天我們到了莆田華亭,住在一位邱弟兄的家裡,第三天我們才走到仙遊縣城。第四天正是主
日,我們就參加當地教會的擘餅紀念主的聚會。那時仙遊教會的信徒頗多,屬靈光景也不錯
。擘餅聚會中,大家選唱了一首詩歌《他不能救自己,必須死骷髏地》(大本詩歌第91首
),特別是二、四兩節:
(二)他不能救自己,必須完全公義,
我罪當有刑罰,需要他來被殺,
律法非此不能還債,非此罪惡不能寬貸,
非此罪惡不能寬貸。
(四)他不能救自己,這愛怎麼樣呢!
他不能救自己,這愛哪有止極!
我們的心雖然冷淡,這愛叫它發出感贊,
這愛叫它發出感贊。
使我受了很深的感動。
聚會還在進行時,當地教會的負責弟兄交給我一封信。我拆開一看,是父親由家裡寄來的。
信中有一段話是這樣寫的:
「那天早晨,你背著一包行曩向我告別,我目送你的身影在濃霧中消失時,我的心碎了,眼
淚不禁奪眶而出。不是我殘忍不讓你在家與家人多團聚些時,乃是無情的戰亂使你不得不離
家。我的兒呀,我心在想,你若願意,你就即日回來吧。苦難的日子,我們就在一起度吧!
免得你隻身在外漂泊。……」
這封信太感動我了!我一邊讀信,一邊流淚,差一點兒哭出聲來。這是我一生中體會到父愛
最深刻的一次。事後我想,我既已出來,就不能再走回頭路。於是,我就決定繼續前行。又
經過兩天的跋涉,我們幾個人由德化縣城坐汽車一路顛簸到了永安。兩位姊妹住在包有為弟
兄的家,我則住在永安縣教會的聚會所內。
當時的永安縣是福建戰時的臨時省會,福建省政府就設在這裡。沒過多久我又由永安來到清
流縣,投奔當時做清流縣縣長的一個親戚。我的一位表姐是縣長的太太。我的姨夫擔任縣政
府秘書。他們倆都是主的信徒。我的另一位表妹吳恩德在縣衛生院當助產護士,她是一位愛
主的好姐妹。她常伴我到一個信徒家裡聚會,共同教當地信徒唱詩歌。我還經常被請到當地
主日聚會中講道。這時我的講道已比前進步許多。
不久,福建省開辦了一所師範專科學校以培養中等學校的師資。我就蒙主引導進入這個學校
讀了三年書。該校第一年在永安,第二年遷到南平。在永安的一年中,我每個主日都到城裡
參加聚會,從未間斷。我的學校離城十五華里,每次我參加聚會,往返都要步行三十華里,
中間還要過一個渡,但我卻不覺得為難。這足見當時我對主開始有了追求和渴慕。
這一年,翁節敦弟兄曾到我校傳福音,我與他配合,邀請了許多同學來聽他講道,在校內我
最親密的兩位同學,長汀的周嘏瑞和平潭的高誠齊,都是此時接受主的。翁節敦弟兄很早就
獻身做主工,非常關心人的靈魂,很有傳福音的恩賜。他早年到過白牙潭,認識和受恩教士
,1941年,他在南平聚會所事奉主。
第一年寒假,我由永安回家路過南平,投宿於聚會所。那天晚上,翁弟兄正好教唱下面一首
詩:
(一)你的靈豈非已見他過?
你的心曾否被他所奪?
你當認他為人中第一人,
歡喜選那上好的福分。
(副)你是千萬人中之第一人,
哦,求你開我眼並奪我心,
摔碎眾偶像,並歡然加冠,
你為千萬人中之第一人。
(二)世界的一切虛榮珍寶,
盡都是偶像使人顛倒;
鍍過金使人不容易淡泊,
浸過使人真難超脫。
(三)什麼會使地上的偶像,
失去它那美麗的模樣
並不是灰心失望或勸勉,
乃是無價之寶的一現。
這首詩歌真是摸著我的心,使我深受感動!
第二天,翁節敦弟兄還帶我到南平監獄,向犯人傳福音。在監獄內我見到許多犯人真是囚首
垢面,狀極可憐。翁弟兄講了一段話,也叫我講一些。我所講的大意是:「你們雖然犯了罪
,還是神所愛的,因你們的靈魂寶貴。你們若肯向主認罪悔改,相信他為主,他必要拯救你
免沉淪得永生」。這是我一生中僅有的一次在獄中向犯人公開布道。
1942年夏,福建師專學校由永安遷到南平,我的學校離城只有六七里,每個主日我都去
城裡參加聚會。有時我也配搭當翻譯。在學校裡,唐一帆弟兄擔任講師,鄭證光弟兄在教務
處當職員,校內每週也有一次聚會。第三年,唐一帆弟兄請福州的王連俊弟兄,在校禮堂講
了三個晚上的道。他講道前由我領唱詩歌,他講得十分動聽。王連俊與王載、倪柝聲等是同
輩的同工,是我們教會中很有威望的弟兄,想不到竟會來這裡講道。
在這三年的學習中,我對主有了進一步的追求,屬靈的生活也比過去幾年動盪的時候好一些

1944年7月,我師專畢業回到福清,先受聘於明義毓貞聯中當語文教員。這所學校是衛
理公會辦的,歷史悠久。該校每日上午有朝會,我就在那裡傳福音,帶了一些學生信主。我
在這個學校工作兩年,學生對我的印象極佳,他們很歡迎我的教學,課餘時間,我常和學生
們一同打球,並帶領他們參加過球類比賽,師生的感情十分融洽。1946年下學期,我又
隨一位姓鄭的校長回到漁溪創辦「虞陽中學」,我任教導主任,照樣向學生傳福音,並配搭
當地教會的弟兄有一點事奉。但是當時,我只是有心愛主,屬靈生命和真理認識還比較幼淺
,不夠豐富。


第七章屬靈生命轉折的一年
耶和華啊,我曉得人的道路不由自己,行路的人也不能定自己的腳步。(耶10:23)
人的腳步,為耶和華所定。(箴20:24)
1948年以前,我雖然蒙恩得救了,並且在當地教會有一點事奉;可是,我還沒有徹底的
奉獻,我的生命受主的對付還不多,好多的真理還不認識。1948年初,與我很要好的周
嘏瑞同學,他介紹我去台灣台南師範學校任教。這時正好福州教會邀請李常受弟兄來開特會
,我就辭去了虞陽中學的教職,帶著行李來到福州,打算參加特會後就赴台任職。
特會是舊歷正月初一開始的。這次福建全省的同工幾乎都來參加,福清有我的父母、鄭文球
弟兄和我來赴這次特會。特會頭幾天,是李弟兄傳福音,簽名相信的有一百多人。接著是李
弟兄對信徒造就。在生命一面,他注重我們要活在生命裡;要接受生命樹,不要去摸善惡知
識樹。在教會事奉一面,他強調要「身體事奉」和「教會傳福音」。聚會到末後一兩天,我
背上的舊傷突然發作,疼痛難忍,再加上我拔了一顆大牙流血不止。這時我裡面就有感覺,
好像去台灣不是神的旨意,因此才會有這些攔阻。但是,學校的工作又已經辭去了,我心裡
頗有掙扎。我就將這情況告訴我的父母,父親也贊成我不去台灣,以後看主怎樣帶領。特會
結束後,許多同工都回去了,我仍然留在福州。當時,我還想去白牙潭(和受恩教士盡職的
地方)接受葉松芳、宋希姜兩位年長姐妹的幫助,查讀一些聖經。
就在我留在福州的那幾天,李弟兄開完特會,和汪佩真、李拉結兩位姐妹到海關巷倪柝聲弟
兄的家,和倪弟兄有兩三天親密的交通。在交通中,李弟兄發現倪弟兄自1942年被停止
工作的六年間,在主面前所看見的許多亮光是非常重要的,也是其它同工們所沒有看見的。
因此,他請求倪弟兄讓還留在福州的一些福建同工來到倪家接受倪弟兄的幫助。倪弟兄答應
了。李弟兄非常歡喜,馬上請福州教會的負責弟兄通知還留在福州的同工們參加聚會。福州
的鄭證光弟兄通知我也去參加。我真是喜出望外,這是神給我的大憐憫!
到海關巷倪弟兄的家中參加第一場聚會,我的印象特別深刻。當時客廳裡坐有約二十位男女
同工。倪弟兄出來之前,大家都在安靜的等待。過一會兒,倪弟兄從裡面走出來,他身穿黑
色長衫,走到大廳,停了一下,微笑著看看大家,然後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來。這時候,
不知怎樣,客廳裡的氣氛突然變得非常緊張嚴肅,大家似乎連呼吸都不敢,真是安靜得連一
根針落在地上都能聽得見。接著倪弟兄開始低頭禱告。他禱告的聲音雖然很小,卻是靈裡的
禱告,很能摸著我們的靈。他禱告完,問大家有什麼問題。大家不敢提,也不知道該提什麼
問題。停頓一下,還是李常受弟兄提出關於如何維持基督身體一的問題。話題開始後,倪弟
兄的話就源源不斷,如同活水的江河湧流出來。
倪弟兄屬靈生命非常豐富,接下來的幾天他談到了教會問題以及其它許多屬靈的事情。他認
為同工們應該「交出來」。同工們如果沒有完全、徹底地交出來,就不能脫離瑪門的權勢,
也不能有更好的配搭。對於教會工作,他主張教會行政是地方性的,教會工作應是區域性的
。中國地域這麼大,按著工作的需要,可以有幾個工作中心。正如使徒行傳中,耶路撒冷教
會是一個工作中心,後來安提阿教會也成為一個工作中心,因為這兩地都有一班同工集中在
那裡。工作中心的教會,使徒可以兼作教會的長老。按照這個原則,當時有許多同工聚集在
福州,福州也可以成為一個工作的中心。
倪弟兄把這些真理交通出來以後,福州教會原有的幾位負責弟兄,經過一番的尋求和交通,
就表示願意將福州教會交給同工們來治理。於是福州教會就在津門路聚會所內召開了一次特
會。聚會中,先由福州教會原有的幾位負責人,在台上表示願意將福州教會交在同工們的手
裡。接著就由倪柝聲、李常受、陳恪三等弟兄帶領十多位福建同工一同走上講台。我這位小
弟兄有幸也列在其中。大家坐定以後,倪弟兄親自出來說話。這是他停止盡職六年來第一次
站在講台上講話,大家都十分振奮。倪弟兄讀到馬太福音25章14至30節那段「忠僕」
與「惡僕」的經節。他說,他所看見的教會異象是「一千都要拿出來,人人都要盡功用」;
今日教會之所以貧窮,就是因為領一千銀子的都埋掉了。他的話給我的印象很深,所以我後
來寫了《一千都要拿出來》那首詩歌。
倪柝聲弟兄先在福州恢復了職事,不久福州教會就有了大的轉機。李常受弟兄回上海後,馬
上籌備召開全國性同工聚會。在這次聚會中,倪弟兄被請到上海清理了一些問題,並講了許
多信息,恢復了倪弟兄在全國同工中的帶領。倪弟兄在講話中,提出「交出來的問題」。同
工們都交了出來。1948年夏天,倪弟兄就開始在鼓嶺辦第一期訓練。全國各地同工都踴
躍報名參加。在第一期訓練開始前,福州召開了一次特會,由閻迦勒、徐仲潔、張子潔、孫
豐露幾位弟兄,專門講「交出來」的真理。鄭文球弟兄、父親和我都參加此次特會。當時我
和鄭文球弟兄對家產全部交出來以後的生活,尚存一些疑慮。我們倆就去找倪弟兄個別交通
。在倪弟兄的幫助下,我們的疑慮全消,我們倆都交出來了。回到福清,我就變賣了十畝田
地,將價款全數交給教會。父親也變賣了一間店舖,將款目做為福清眾教會開展福音之用。
神借此將我的心更多放在他身上,使我被他更多的得著。
1948年是我屬靈生命大轉折的一年。如果這次去台灣沒有攔阻而成行,那麼,我的後半
生將是另一個樣子。我最好的一個同學,就是介紹我去台南師範任教的,若干年後就當上了
台北師範學院教育系的正教授。我若去台灣,屬世方面也可能亨通而有所作為,但在屬靈方
面就不可能像在國內那樣受造就,至少鼓嶺的二期訓練我就不能參加。更不可能在往後的多
年中有份於他受苦的交通,來補滿基督患難的缺欠。因此,我覺得神的帶領,都有他的旨意
。他的意念高過人的意念,他的道路高過人的道路,我只有敬拜,只有順服。


第八章鼓嶺第二期聚會給我留下的印象
以色列啊,你是我的僕人,我造就你,必不忘記你。(賽44:21)
親愛的弟兄啊,你們卻要在至聖的真道上造就自己。(猶20)
倪弟兄於1948年春恢復職事後,他第一件致力的工作,就是開辦鼓嶺訓練。當時,鼓嶺
山上有許多房產,原來是外國人避暑用的,因時局變動,他們要離開中國大陸,倪弟兄就將
這些房產買了下來。鼓嶺訓練所有的費用都是由倪弟兄負擔的。可見在他停職的六年中,他
並沒有閒下來,而是在暗暗地籌備。他深深知道,神給他的托付就是成全人。他打算要將鼓
嶺訓練一期一期地辦下去。
1948年夏秋,倪弟兄辦了第一期鼓嶺訓練,主要是由省外的同工參加。1949年3月
,他又辦了第二期訓練。福建本省的同工都在這一期參加,當然也有很多外省的同工來此受
訓。參加這次訓練的弟兄中,較前面的有上海的俞成華、南京的季永同、長春的華天民以及
福建的陳恪三、陳希文等弟兄,姐妹中有上海的汪佩真、李拉結以及青島的侯秀英等姐妹。
有一位英國的芮姐妹也來參加。福清前來受訓的同工除我以外,還有我的父親林少良、妹夫
陳俊如以及鄭文球、高由召、吳國寶、黃文西等弟兄,還有東張的蔡劍英姊妹。
在鼓嶺,弟兄姐妹們分住在各個「家」中,有「和家」、「沙家」、「白家」等。每一「家
」都指定一個「家長」來負責,弟兄姐妹都非常自覺地遵守作息時間。倪弟兄當時對我們只
提了一點要求,希望我們不要把意見帶來。他自己住在「倪家」。我當時分配在「和家」居
住,同住「和家」的,有長春的華天民,青島的周彼得、於敬生,浙江的丁克昌等老弟兄以
及福州的鄭證光弟兄。這一「家」是特別照顧年老的和身體不好的。證光弟兄和我當時都很
年輕,因身體不好,故被安排在這裡。
鼓嶺聚會所建造得很特別,沒有講台,前低後高。講道時倪弟兄坐在最低的一個位置上,在
他前面坐著四位年長的弟兄姐妹;俞成華、陳恪三、汪佩真、侯秀英。第一堂聚會給我的印
象很深。倪弟兄選唱的詩歌是「意志薄弱,能力軟弱,盼望已經全都消滅」(整編本詩歌第
423首)。他禱告之後,開講的第一句話是:「神給我的托付,乃是做眾僕人的僕人。」
可見他不是站在高位上教訓人,而是降卑自己,用主的生命和話語來服事眾人。這一點就給
我們樹立了良好的榜樣。
鼓嶺訓練每天共三堂。上午第一堂,倪弟兄釋放重要的信息。上午第二堂參加訓練的人接受
屬靈的判定,每位受訓人先見證自己蒙恩得救的經過以及信主後的屬靈情形,接著由四位弟
兄姐妹試做判定,最後由倪弟兄照著各人屬靈的情形,給與適當的幫助。幫助以後,就為這
個人帶著祝福的禱告。倪弟兄的禱詞以及所幫助的話語,我們都看為十分寶貴。下午只有一
堂,都是由倪弟兄講「初信造就」。第一期鼓嶺訓練時,《初信造就》倪弟兄只講了五十二
題。第二期增加了七題,一共有五十九題。其中包括作為一個基督徒應該要認識的一些基本
真理和所需要過的正常生活。這不但是初信者要學習的屬靈功課,對一般聖徒也都是造就靈
性的極好教材。晚間一般不聚會,讓大家整理筆記。晚上有時臨時聚會,大家就提著燈籠到
聚會所參加聚會。主日讓受訓者參加當地的教會聚會。
上午第一堂聚會,倪弟兄都用來釋放重要真理。四個月中,倪弟兄釋放了《人的破碎與靈的
出來》、《權柄與順服》、《如何做神的代表權柄》、《神話語的職事》、《主工人的性格
》、《教會的事務》、《如何讀聖經》、《如何傳福音》等篇信息,其中《神話語的職事》
講得最久,大概講了四五個星期。這些都收入在《倪柝聲文集》第三輯中,這些重要信息被
翻譯成多種文字,成為全地眾教會千萬信徒的生命供應。
倪弟兄對我的屬靈判定是排在訓練的後半段。在我簡單地說了我得救的經過之後,四位弟兄
姐妹對我只做了一般評定,接著倪弟兄幫助我。第一點,他說我過去所接受的話語供應少了
一些,現在不成問題了。第二點,他說到我的思想多了一些,因為我的得救是為了解決思想
的問題。這種情形使我很容易落在思想裡面。如何對付思想呢?他勸我不要太重視自己的思
想,相反地,要輕視自己的思想。要認為自己所想的沒有什麼價值。最要緊的是要回到靈裡
,活在靈中。這些話對我很有幫助。
屬靈判定中,有一位弟兄情感比較強,述說他的經歷時邊講邊哭。倪弟兄幫助他說:「人固
然是有情感的,但情感太多,就像押沙龍的長頭髮,自己以為很美麗,最終卻因長頭髮而喪
命在樹林裡。所以你不要以長頭髮為好,人的情感也需要受對付。」
青島一位姓張的弟兄的見證也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他說:「我出來全時間事奉沒多久,因
為我的孩子多,生活過得很艱困。有一次我的妻子生育坐月子,我煮了一碗飯端到床前給他
吃。她想了一下,推給我,說『你為主工作很辛苦,你拿去吃吧。』我說:『你坐月子沒有
別的營養,這碗飯你一定要吃。』我們兩人推來推去,誰都不願吃。最後我看見幾個孩子都
在挨餓,就分給幾個孩子吃掉了。過了一段時間,天津教會想留我在那裡幫助他們,建議我
一家人都來天津。想不到我的妻子帶著幾個孩子由青島坐船來天津時,船在渤海遇風沉沒,
我的妻子和孩子們一下子都被主取走了。這消息傳到天津,那裡的負責弟兄不敢告訴我。我
看見他們神色有異,知道發生了事故。我對他們說,有什麼不幸的事,儘管告訴我,我靠主
是會承受的。他們這才告訴我。我不知用什麼話來形容我的傷痛。我只能對主說,賞賜的是
你,收取的也是你,我只有俯伏。」這位弟兄述說時是強忍著眼淚,可在場聽的弟兄姊妹沒
有一個不流淚。倪弟兄也深受感動。後來主又為這位弟兄預備了一個妻子,並生養了好幾個
兒女。
我們在鼓嶺上面只聚了一個多月,因為時局和治安的原因,聚會搬到海關巷倪弟兄的家中。
訓練結束以後,倪弟兄給每位弟兄姐妹都寫了一封信,按照各人不同的情形指出了他們今後
屬靈追求的方向。他在給我的信中勉勵我要求剛強求豐富,這成了我一生的幫助。
在鼓嶺聚會中,屬靈氣氛極為濃厚。每當倪弟兄釋放完話語以後,大家都在主的光中悔改認
罪,禱告時常常帶著眼淚。有幾次,倪弟兄的話,使大家覺得扎心,全場大哭,他不得不停
下來,待哭聲稍止,他才繼續講下去。我記得第一次倪弟兄是講到生命的事,他說:「神有
許多工作做在你們身上,是要你們被破碎,讓神有路,而你們卻是抵擋了神的手,辜負了神
的作為!」。大家聽了都受感動,哭了一場。第二次是倪弟兄講到「教會的事務」的時候,
他說,我們所看見的教會異象是這麼清楚,神的要求是這麼高,可是今天各地教會的情形是
如何呢。大家想到今日各地教會普遍落到荒涼可憐的情形,心都被觸動,又大哭起來。這實
在是聖靈的工作。最後一次也就是訓練末了的時候,倪弟兄在講「如何傳福音」那個題目。
他講到傳福音需要福音的火,巴不得福音的火能在中國全地燒起來。那次講話他很激動站起
來講,靈非常強,全場又是大哭。
倪弟兄平時給我們的印象非常和藹,他見到人總是笑笑地點點頭。他很少與信徒有個別的接
觸,但他很有屬靈的權威,弟兄姐妹都很尊敬他。他對付人有時也很嚴厲。我記得有一位江
西的弟兄,他曾在長沙聖經學校就讀過,聖經很熟,屬靈的知識也很多。倪弟兄給他屬靈判
定時,第一句話就說:「我巴不得把你的頭砍下來。」意思是他的頭腦必須受對付,他過多
活在知識裡,因此靈不強。有一位福州的同工,信主的年日很久,早年就配搭在教會的事奉
中。他說完見證後,倪弟兄卻很嚴厲地對他在說:「你今天的屬靈情形,遠不能與你得救的
年日相稱,你虛度了許多光陰,辜負了主在你身上的許多工作!」那時,倪弟兄的話非常重
,大家聽了都很受震動。我覺得倪弟兄幫助人是因人而異的。經得起重錘的,他才用重錘。
對靈命比較幼淺的,他從不如此,只是輕輕地勸說。大家從他的判定中,都得到很大的幫助

在鼓嶺聚會中,主的靈真是與我們同在,真理厲害地光照我們,我們不得不降服在主的面前
。鼓嶺聚會距今已有半個世紀之久,我非常留念那種在地若天的光景。可惜鼓嶺訓練只辦了
兩期就被迫停止了。但就僅僅這兩期,我相信在神面前是永遠可蒙記念的。
1949年7月訓練結束時,我們在倪弟兄家的花園亭子前面合照了一張相片,作為珍貴的
記念。


第九章放下職業,全時間事奉主
我救贖了你。我曾提你的名召你,你是屬我的。(賽43:1)
你們必歡歡喜喜而出來,平平安安蒙引導。(賽55:12)
雖然在1948~1949年,我是個交出來的人,並參加過鼓嶺訓練,但是在五十年代初
,因為政治壓力,教會的各項工作無法開展,福音的工作也停止了,我就回到學校教書。那
幾年,我一面在虞陽中學教書,一面在漁溪教會與鄭文球弟兄配搭服事主。我主要在傳福音
方面服事;鄭文球弟兄的生命比我強,他負擔信徒的造就。
1952年,福建全省中等教師集中在福州進行思想改造學習,因我是學教育的,學習之後
,組織上調我到福清初級師範任教。因此,我再次搬家到城關。在城關教會裡。陳常吉、鄭
秉暉兩位負責弟兄與我有很和諧的配搭。因這兩位弟兄缺少話語恩賜,我便開始有話語的服
事。那時王厭知、林惠珍兩位姐妹也在福清城關,她倆的屬靈生命非常好。在弟兄姐妹的和
諧配搭下,當時城關教會屬靈的情形是很蒙恩的。
1954年下半年,由於福清師範合併到長樂師範,我就到了長樂,並參加長樂教會聚會。
那裡的弟兄姐妹得知我會講道,就請我在聚會中講道。那一年,長樂教會也復興起來,人數
增加很多。
1955年下學期的末了,神一直在我心中有一個呼召,催促我要放下職業,出來全時間事
奉神。那時,我首先感覺到我是一個奉獻的人,是一個交出來的人,我的時間不能長久被職
業霸佔,應該有更多的時間事奉神;其次,因為這一年福清眾教會退出了某宗教組織,教會
得了潔淨,教會明顯看見神的同在,教會有很多工作需要人來做;第三,我在長樂教會事奉
的時候,也看見神使用我為他做了一些工;最後,我深深覺得教書只是給人文化知識,只是
屬魂的工作;而事奉神,一方面能傳福音引人信主得生命,一方面能造就人的靈性,是屬靈
的工作,意義更為深遠。因此,這一段時間我也一直在主面前禱告,越禱告,越覺得主催促
我要放下職業,出來全時間事奉神。
期末,我已經下定決心,找校長辭職。有一次我走到辦公樓想找校長辭職時,卻因一件事情
打岔,而未果。不久學期結束,組織上調我去永泰一中當教員。暑假回到福清。正好福清全
縣性的同工聚會這時在漁溪召開,福清各地同工都在一起。我把我裡面的負擔交通出來。弟
兄們聽了,非常喜樂,都阿們我放下職業。出來為主工作。於是,我就具函向地區文教科辭
職,結果很快得到批准,就這樣我放下職業,出來全時間事奉神了。那時,我的家還在福清
城關,我就在城關的教會裡與幾位弟兄姐妹配搭事奉,開始靠主過信心的生活。
我出來全時間事奉神,不但在我裡面有聖靈的感動,在外面也有教會身體的印證,同時,主
還給我一段非常寶貴的話。這段話就是希伯來書13章1-6節:
「你們務要常存弟兄相愛的心,不可忘記用愛心接待客旅,因為曾有接待客旅的,不知不覺
就接待了天使。你們要記念被捆綁的人,好像與他們同受捆綁。也要記念遭苦害的人,想到
自己也在肉身之內。婚姻人人都當尊重,床也不可污穢,因為行淫苟合的人,神必要審判。
你們存心不可貪愛錢財,要以自己所有的為足;因為主曾說:『我總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
。』所以,我們可以放膽說:『主是幫助我的,我必不懼怕,人能把我怎麼樣呢?』」
主借這段話告訴我幾件事:第一,要事奉神就要有愛弟兄的心,愛是根本,愛是動力,愛是
生命的流露。沒有愛就不能很好事奉神和服事教會,所以愛心的服事比話語的服事更重要;
第二,要事奉神就有被捆綁、遭苦害的可能,所以就要有受苦的心志,不但自己要有這樣的
心志,也要紀念有這種遭遇的人;第三,要尊重婚姻,謹慎男女間的關係,免得落在罪的試
探裡;第四,不可貪財,要以自己所有的為足,相信神在生活上會眷顧我,因他應許說,「
我總不撇下你,也不丟棄你」;第五,對環境不必懼怕,雖然有被捆綁、遭苦害的危險,但
主是幫助我的,人能把我怎麼樣呢?這些勉勵、應許、和警戒的確成為我一生事奉道路上極
大的幫助。
回憶我四十多年來的信心生活,神的確是眷顧了我。當我放下職業出來事奉神時,我一家六
口,四個孩子均幼小,我妻子也無固定工作。但神是信實的,他給我一家的生活從來不缺。
就在國內經濟最困難的時期,他卻感動香港一位與我素不相識的夏老姐妹經常關心和幫助了
我。我真是感謝神,也感謝許多愛心看顧我一家人的肢體!


第十章成全我者
他所賜的有使徒,有先知,有傳福音的,有牧師和教師,為要成全聖徒,各盡其職,建立基
督的身體。(弗4:11~12)
在我的屬靈道路上,對我屬靈的生命有較大影響和幫助的,有三位弟兄姐妹。
首先我要感激王峙弟兄,是他幫助我清楚得救的。王峙弟兄又名畏三,是王載弟兄的二弟。
他在福州倉前山聖公會辦的三一學校與倪柝聲、陸忠信、謬紹訓、魏光禧等弟兄是同學。1
937年抗日戰爭爆發以前,他在福州的一個聚會所為主工作,主很祝福他的事工,借他得
了一些人,這些人後來都為主所用。1935年9月,我在福州師範學校唸書時,對信仰有
許多疑問,是他幫助我解決問題,使我清楚得救的。1937年春,我再到他那裡,他詢問
我讀經的情況,得知我只有一本新約聖經,沒有新舊約聖經。他就送了一本新舊約聖經給我
,並在聖經首頁寫下了四處經節勉勵我,給我很大的幫助。這四處經節如下:
一,「少年人用什麼潔淨他的行為呢?是要遵行你的話。」(詩119:9)
二,「我不以福音為恥,這福音本是神的大能,要救一切相信的。」(羅1:16)
三,「十字架的道理,在那滅亡的人為愚拙,在我們得救的人卻是神的大能。」(林前1:
18)
四,「天天考查聖經。」(徒17:11)
王弟兄借此勉勵我:一要遵行神的話,並借此使行為得潔淨,二要不以福音為恥,三要我寶
貝十字架的道理,四要我常讀聖經,這四點實在都是我靈程的需要。
他送給我的這本聖經,伴隨我許多年時間。我畢業後在各地工作,雖然有時沒法過教會生活
,但主卻感動我經常讀經,用他的話,做我生命的糧和路上的光。
王峙弟兄在福州事奉時,曾擔任宣道會辦的《聖經報》副主筆。正主筆翟輔民被主接回去後
,他就接任正主筆。抗日戰爭爆發後,他移居國外,我就再沒有見過他了。
第二,我要感謝倪柝聲弟兄。在真理和生命上成全我者,要推倪柝聲弟兄最為重要。193
6年我雖在福州鋪前頂救主堂聽他講過一次道,但真正與他接觸,還是在1948年正月。
當時李常受弟兄在福州開完特會,和汪佩真、李拉結兩位姐妹同搬到海關巷倪弟兄的家裡住
,與倪弟兄有兩三天的交通。後來他們徵得倪弟兄的同意,讓留在福州的福建眾同工也到海
關巷接受倪弟兄的幫助。我有幸也得參加。那一段時間,我常在福州教會裡,聽倪弟兄的講
道和談話,我得益匪淺。1949年3月鼓嶺第二期訓練開始,我參加受訓,有四個月之久
領受他的成全和教導。鼓嶺訓練結束時,他親筆給我一封信,信是這樣寫的:「某某弟兄,
你在屬靈上沒有什麼難處,只是要求剛強,求豐富。你的弟兄倪柝聲。」信的內容雖極簡單
,只有一句話,卻指出了我一生屬靈追求的方向,使我受惠無窮。幾十年以後,我也常以「
求剛強,求豐富」這句話來勉勵年輕的弟兄姐妹,他們也得了幫助。
我從倪弟兄所得的幫助有以下幾點:
一、倪弟兄非常注重人在神面前的光景。人先要對,然後人所做的神才會悅納。他曾說過,
神注重人所是的,過於人所做的。
二、倪弟兄非常注重生命。他說過,真實的工作乃是生命的流露,算得數的事奉總是基督的
活出,而生命要成熟,就要多接受十字架的對付,離開了十字架,就談不上生命的豐盛。
三、倪弟兄強調人要破碎,靈才會出來;外面的人必須受拆毀,裡面的人才會剛強;人要破
碎,就要多受聖靈的管治。
四、倪弟兄要我們活在靈裡,不要活在心思和情感中。我的心思多了一些,他就教導我如何
對付心思。
五、倪弟兄非常注重基督的身體。他要我們不可單獨,要活在身體裡,有身體的事奉和身體
的生活。他甚至說,看見基督身體是信徒第二次蒙拯救。
六、倪弟兄教會的異象非常清楚。他一面看見教會的宇宙性,一面也看見教會的地方性。在
外面,地方是教會的範圍,在裡面,聖靈是教會的內容。在地方教會中才有具體的事奉和建
造。
七、關於教會的事奉他認為應注重人人盡功用,不單靠少數有五千、二千恩賜的人,乃要所
有一千恩賜都拿出來盡功用,不埋掉,個個成為活肢體,這樣教會才能豐富且能被建造。
八、倪弟兄教導我們要認識權柄。並順服神的代表權柄。且說順服是絕對的,聽從是相對的
;與神旨意明顯相違背的,則不能聽從。
九、倪弟兄一生的經歷,是背十字架和受苦的經歷。他有厲害的捨棄,真是雙手接過基督,
一腳踢掉世界。他一生全為主活,最終為主殉道。
十、倪弟兄所寫的詩歌尤為感人,完全是生命實際的經歷。人們唱他的詩歌,常會受感落淚
,深得生命的供應。「讓我愛而不受感戴,讓我事而不受賞賜,讓我盡力而不被人記,讓我
受苦而不被人睹。不受體恤,不受眷顧,不受推崇,不受安撫,寧可淒涼,寧可孤苦,寧可
無告,寧可被負」,這是倪弟兄一生最好的寫照,也是我們走在十字架道路的人最好的榜樣

第三,在生命上,給我幫助較大的還有汪佩真姐妹。鼓嶺第二期訓練結束後,倪弟兄去了香
港,福州的「基督徒執事之家」就交由汪姐妹來負責帶領。那幾年,我常到福州「執事之家
」,每次除參加集體學習外,都找汪姐妹個別交通,將我一段時間裡的屬靈情形告訴她,好
得到她的幫助。她給我的印象很深,她對我的印象也不錯,曾在一位姓何的弟兄面前暗暗地
稱讚我。在「執事之家」的幾年間,她一面帶領青年弟兄姐妹讀經,當時查讀的是《羅馬書
》,查讀得非常仔細,不是一句一句的讀,而是一個字一個字的查考;另一面她也嚴格地要
求青年信徒,給他們實際的幫助。許多青年信徒為要得到生命的供應,有難處的時候都喜歡
找她交通。
香港出版的《汪佩真姐妹簡史》一書中,有一篇《汪佩真姐妹在執事之家對青年弟兄的談話
》,內容十分珍貴,是我們學習的好材料。汪佩真姐妹在談話中要我們做一個對的人。她說
:「神要你做一個對的人,遠超過要你做一件對的事。人的靈不對,即使做了對的事,也不
蒙神悅納。錯的人雖然做了許多對的事,那還是沒有價值的。」她也注重要活在基督的身體
裡,並注重身體的配搭。她曾說:「我們沒有法子在基督之外活著,我們也同樣沒有法子離
開身體,在身體之外活著。」她又說過:「神今日所需要的事奉,不是單獨的事奉,而是團
體的事奉;不是一盤散沙的事奉,而是教會配搭和互相做肢體的事奉。」汪姐妹強調人的己
要破碎。她說:「己不破碎,那就會使你失去膏油和安息。我們彼此間不和諧,就因我們只
顧到自己,對別人卻缺少真正的關切。一個人如果一受到責備,靈就受壓發沉,這就證明他
的己還沒有破碎,對自己仍非常欣賞和滿意。一粒粒完整的麥子,不能叫主人的心意滿足,
而必須經過石磨磨碎,水的拌和,火的燒烤,才成為一塊餅。如果從不打算經過水火,不願
意被磨碎,自己固然是完整的一粒,卻不能滿足主人的心。」
她還鼓勵我們,要接受對付。她說:「跟人接觸受一些對付,有時比你花幾小時去禱告還有
益。我們關起門來做基督徒,越做越使我們的己被建立。但我們若肯讓神把我們摔下去而受
到破碎,那麼我們所得的造就更大。」這些話給我很大的幫助。
汪佩真姐妹不但靈性好,而且處事精明能幹,故成為倪弟兄的得力同工之一。
她出身於官宦之家,儀態端莊大方,她與主有親密的交通,臉如天使一樣發光,有些人說:
「我一生有機會聽到倪柝聲弟兄的講道,也有機會看見汪佩真姐妹的臉,是太有福了。」
1956年1月全國眾教會遭受大逼迫,她與李淵如姐妹同時被捕,同被判了十五年刑,她
是於獄中被主接回天家的。我常這樣說,在弟兄中,倪柝聲弟兄給我的靈性幫助最大;在姐
妹中,汪佩真姐妹給我的幫助最大。

第十一章我的同工
我們既有這許多的見證人,如同雲彩圍著我們。(來12:1)
他們雖至於死也不愛惜生命。(啟12:11)
我……和你們在耶穌的患難、國度、忍耐裡一同有分。(啟1:9)
1948年正月,我在福州教會裡有一點學習,回到福清教會後,便有了進一步的事奉。在
福清幾個地方教會一同配搭的同工中,主得著了幾位真心愛他和忠心事奉的人,成為他今時
代的見證人。這些弟兄姐妹雖然都到主那裡去了,我今天還是深深地懷念他們。
我的同工,首先要提的是鄭文球弟兄。早年他在漁溪街上開一家中藥店。1936年春節,
陳貞藩弟兄傳福音帶他得救。他一得救,就被主的愛深深抓住,對主和主的話竭力追求。他
的禱告非常迫切,經常流淚禱告、禁食禱告。和他一起禱告的人,常會被他的禱告所感動。
他讀經極為慇勤,白天在店舖做事,聖經攤在一邊,有空就讀,一本聖經都讀爛了。所以他
有豐富的話語供應人。不但如此,他還受過主嚴厲的剝奪和對付。他有一個可愛的男孩,才
幾歲就被主收取回去。後來他的妻子又生了一個女孩,他為這個女孩起名叫「美意」,意思
是「父啊,是的,你的美意本是如此」(太11:26),足見他對主是絕對順服。他的生
命豐盛,當時福清教會,論屬靈情形他是最好的一位。
鄭文球弟兄是漁溪教會的負責弟兄,對漁溪幾百位信徒的屬靈及家庭情形十分瞭解,並能給
予及時的幫助。有一位姐妹,丈夫患病而死,五個子女均幼小,家又貧窮,不得已向一位弟
兄借了幾元錢。文球弟兄知道後,就奉獻了同樣數目的錢,放在奉獻箱裡送給這位姐妹,意
是幫她還債。但這位姐妹因家中缺食,就把錢拿去買米,沒有還債。文球弟兄知道了再次奉
獻,姐妹又拿去買米度饑。他第三次再奉獻,姐妹這才拿去還清了所欠的債。這件事是這位
姐妹親口含淚對我說的,可見弟兄不但在靈性上且在實際生活上也是如此關心同做肢體的人

1956年1月大逼迫臨到,鄭文球弟兄與我和福清幾位弟兄同時被捕,他被判了五年刑。
1961年他刑滿回來與我同事奉,使當時漁溪教會出現復興的氣象。但只短短一年,19
63年7月教會第二次受打擊,他又與我同日被捕,再次被判七年刑,被送往建陽監獄勞改
。1970年7月他被釋放回來,在家又受到嚴格的管制,沒有人身自由,還經常被迫做義
務工。1972年8月他因病被主接回天家,息了塵世的勞苦。我1973年10月刑滿回
家,沒能再見到他,內心非常傷痛!回顧多年來他在教會中與我同事奉、同受苦,以及他在
生命上給我的幫助,我真難以忘懷。他一生儘是為主、為教會供應生命,分賜基督,毫不顧
惜自己,為神做了榮耀美好的見證。
李春發弟兄又名宣信,他是龍田南西亭人,蒙恩得救比較早,他的靈程不平順,在閩南某縣
糧食局工作,曾一度落在世界裡。但神不放過他,讓他被誣陷下過監。出獄以後,他又患了
嚴重的肺結核病,天天咯血,躺在床上。有一天,我和父親同去龍田,路過他家,看見他躺
在床上。父親就幫助他運用信心支取神醫治的權能。他立刻起來,跪在地上和我們倆一同懇
切禱告,徹底地認罪悔改,並用信心接受神的醫治。結果他不再咯血,就和我們同到龍田聚
會所一同配搭。從此他改名叫「宣信」。在龍田教會,他是帶頭的弟兄。他經過了神的手嚴
厲的對付,生命比較成熟,靈和話語也很強。
五十年代初,政治運動興起,李春發弟兄因帶領岸兜村信徒搞生產的事,與林居明弟兄同被
判二年刑。回來後,他不灰心,仍在教會裡忠心事奉。1956年1月,全國教會遭受大逼
迫,他第二次被捕入獄,他表示要拼上一切代價來得天國的獎賞。他在看守所,獄吏不准他
三餐閉目謝飯,將他背銬起來,有時還將要到口的飯拿掉,不給他吃。他在獄中幾個月所受
的苦特別多。判刑以後,他被押往黑龍江勞改。因他堅持認為退出某宗教組織純粹是信仰問
題,不是政治問題,終被以抗拒改造的莫須有罪名,與高由召弟兄同被改判死刑,在黑龍江
為主流血殉道,做了一位榮耀的殉道者。我們相信,主來之日,他因至死忠心,必得生命的
冠冕。
林居明弟兄,他是三山海塍頭村人,是高由召弟兄的姑丈,住在龍田下和洋村。他與李春發
、高由召兩位弟兄同為龍田教會的負責人。他對傳福音救靈魂最有負擔。我與他在福音上配
搭,每次看見他傳福音,都極為迫切,他是拼上一切,淚水與汗水齊流,因此會感動多人歸
向主。五十年代初期,他因岸兜村的信徒搞生產的事,與李春發弟兄同被判二年刑。195
6年1月教會遭遇大逼迫,他再次被捕入獄,頭兩天,他和我同關在一個牢房中。他對我說
:「我這次來,就不想再回去見我的妻子兒女了。」可見他早抱著為主殉道的決心。判刑後
他也被送往黑龍江勞改,在那裡他因堅持信仰,曾和李春發、高由召二人再次被收監。19
58年,他病故在黑龍江勞改隊,真如他所說,沒有回去再見他的妻子兒女了。
高由召弟兄,龍田下和洋村人。他在融美中學念初中時,受陳希文弟兄的幫助而清楚得救。
他從小就愛主,常來漁溪和我們交通,並帶我和文球弟兄等到下和洋、龍田等地傳福音,建
立龍田教會。他參加了鼓嶺第二期訓練。1956年1月11日教會受逼迫那天,他在漁溪
聚會所岳父母的家。得知漁溪的鄭文球弟兄當晚被捕。當他回龍田路過西亭村時,又得知李
春發弟兄當晚也被捕。大家勸他不要回家,怕他也可能被捕。他答說:「大家都為主擺上去
了,我豈能逃避?我一定也要有份。」他回到家裡,得知同住一起的林居明姑丈也被捕。當
晚他就和一家人同在主面前禱告。他的母親和妻子王昭華都是十分愛主的姐妹。他在家人面
前表示要擺上去時,他妻子問道「你擺上去,那這麼多兒女怎麼辦?」弟兄答道:「主負責
。」他有五男,都幼小。天將亮的時候,公安人員來到他的家將他抓走。天亮時,他的母親
和妻子拿了幾件衣服趕到龍田,見他已在汽車上。車子開走時,高弟兄只對他妻子和母親高
聲說了一句:「天家再見!」幾個月後他被判刑押往黑龍江勞改。
在勞改場,高由召弟兄和幾位弟兄大膽唱詩,禱告,傳福音。他認為他所為是信仰,不是什
麼政治問題。後來,他又和李春發、林居明等人被關押在黑龍江看守所。幹部為要說服他,
來電要他家鄉的村幹部為他一家五個兒子照一張相,寄到黑龍江去。幹部將這張相片給高弟
兄看後,問道:「這些孩子是不是你親生的兒女?」弟兄答:「是。」幹部又說:「你想擺
上去,不惜犧牲,你有沒有替你這麼多的孩子著想,他們沒有父親怎麼能生活下去?」弟兄
答道:「愛妻子兒女過於愛主的,不配做主的門徒。」弟兄因心志堅定,被認為抗拒改造改
判死刑,為主殉道。一位在黑龍江同服刑的弟兄後來說,他看見高由召弟兄倒下時,所流的
血比其它人都多。主啊,求你記念忠心愛你的人為你所流的血!
姐妹同工中,我最懷念王厭知與林惠珍兩位姐妹。王厭知姐妹是福州人,與倪弟兄同歲。她
年輕時就全人奉獻,守童身專心事奉主。她念過神學,到過白牙潭,認識和受恩教士。她也
曾在莆田的海島南日島傳道數年。當時,福清城關有一所衛理公會辦的醫院,名為惠樂生醫
院,王姐妹曾住在院裡傳福音。多年在上海事奉的李沐釵姐妹和在東張開診所的蔡劍英姐妹
,以及後來與鄭文球弟兄結婚的陳春玉姐妹,都是王厭知姐妹早年所結的福音果子。195
5年下半年我出來全時間事奉時,王姐妹就在福清城關教會中與我配搭,我寫的《此生已屬
主》那首詩的曲,就是她替我選配的。她為人極其謙和,常常禱告親近神,對神極其敬虔,
對肢體滿有愛心和同情心,真是做到與喜樂的人同樂,與哀哭的人同哭。她為人謹慎,說話
一絲不苟,若是弟兄姐妹們說了形容過度的話,她馬上給予糾正。她做每件事必先禱告,比
如寫信也先行禱告,求神的靈引導她寫當寫的話。她是個生命成熟的人,用基督的生命供應
了許多人。1983年上半年她在福清城關被主接回去時,有千人送殯。真是沒有生養的,
比有生養的兒女更多。她雖然到主那邊去了,在福清有好多信徒至今還懷念著她。
林惠珍姐妹是福清城關人。她的丈夫解放前當過南京最高法院的法官,學問淵博,也信了主
。惠珍姐妹像個大家閨秀,儀態端莊,有基督的馨香之氣從她身上散發出來,人一見到她,
不用介紹,就知道她是一位有信仰、有涵養的好姐妹,。她極愛主,也愛弟兄姐妹。弟兄姐
妹若有困難,她定會盡力相助。弟兄姐妹都十分敬重她。她在城關教會中盡了非常大的功用
。我在福清城關的七年間,她是我配搭最緊密、最同心的同工之一。每次我講完道,她總用
她的禱告來補充我的話語。她大我十歲,是我屬靈的好姐姐。無論在屬靈生命上,和家庭物
質生活上,她處處關心我,給我極大的幫助。1973年10月我被囚釋放回來,在福清城
關還見過她一次。不久聽說她得了重病,去上海就醫。在上海,她被主接回天家。我十分懷
念她,也十分感激她。
以上這六位弟兄姐妹,我做了較詳細的介紹。此外如黃文西弟兄、陳俊如弟兄、蔡劍英姐妹
等與我一同參加過鼓嶺訓練,都十分愛主,我無法在此一一敘述。至於現在與我親密配搭的
同工還活在世上的,我就不再介紹了。


第十二章我的婚姻
才德的婦人,是丈夫的冠冕。(箴12:4)
房屋錢財是祖宗所遺留的;惟有賢惠的妻,是耶和華所賜的。(箴19:14)
我的妻子余德欽(又名逸華),是我大舅的三女兒。她的祖父是福清衛理公會早期的牧師。
她自幼生長在基督徒家庭。1937年正月,江守道弟兄到福清縣城傳福音,她才清楚得救
並且受浸歸主。我與她雖然是表兄妹,卻是在江守道弟兄的傳福音聚會中由我的外婆介紹才
認識的。那時,她與我妹妹林郁芳同在我的大姨余合璧的診所裡學醫。不久,由我的妹妹介
紹,由父親主婚,我與她訂了婚。
1938年1月18日(陰曆丁丑年12月17日),我與余德欽姊妹結了婚。婚後我們倆
的感情尚好,頭七年我們卻是離多聚少。1938年下半年,我到閩西連城縣工作,她也到
過那裡看望我。可是很快我又離開連城去沙縣、寧德等地工作。直到1944年,師專畢業
後我回到福清教書,生活逐漸安定,才有更多的時間與她生活在一起。她為我生養了二男二
女,家庭裡的操持全依靠她。1955年下半年,主呼召我放下職業全時間服事主,我一家
六口靠信心生活,這在四十多年前是一件不簡單的事,她卻能與我同心同德從無怨言。19
60年正月,我全家由縣城遷回漁溪,她和我一同參加生產隊的勞動,每天出工干重活,還
經常和我上山砍柴、開荒、種菜、賣菜,過著十分艱苦的生活。尤其是我多次為主被囚,被
判了多年的刑,家庭的重擔全落在她一個人身上,她也能任勞任怨順服神旨。1963年7
月,我第二次被囚,入獄整整十年,那時我的四個兒女都還幼小,文革大動亂期間環境又非
常艱難,但她含辛茹苦,撐過了一年又一年。1973年10月當我刑滿回到家的時候,見
到她瘦得只剩下皮包骨頭,真令我心痛不已!回顧與她六十二年的婚姻生活,我承認她的確
是一位又勤儉、又能幹的家庭主婦。
在屬靈方面,她也很愛主。幾十年來她與我同樂同憂,同在教會中積極事奉主。1983年
我被捕後,漁溪教會的信徒是由她照顧的。當時環境艱難,不能在家中掰餅,她就和幾位信
徒晚上打著手電筒在溪邊擘餅紀念主,那時教會的餅杯都由她負責。她雖然不會講道,但用
實際的生命供應人,因此很受弟兄姊妹的尊敬。幾十年間她雖然經歷了諸多艱難困苦,但她
從不發怨言,甘心背起她的十字架來跟從主。1999年5月我最近一次入獄的那個晚上,
她坐在我的身邊,對我說:「主與你同在。」當我出獄後,她已經病得非常重,她卻再次對
我說:「主與你同在。」更奇妙的是,她在重病幾乎完全喪失記憶的情形下,她卻能跟著我
哼她所愛唱的詩歌,並能背誦詩篇23篇、103篇、131篇等經節。我真是覺得,如果
夫婦同心,就會成為事奉上的助力;夫婦不同心,則會成為事奉上的攔阻。我很感激我的妻
子,她是一位勤勞溫順的妻子,給我的幫助很大。箴言十九章十二節說:「房屋錢財是祖宗
所遺留的,唯有賢慧的妻,是耶和華所賜的。」確實如此,神為我預備了一個好妻子,我誠
心感激他!


第十三章文字事奉
你當竭力在神面前得蒙喜悅,作無愧的工人,按著正意分解真理的道。(提後2:15)
我在教會中事奉了幾十年,文字方面的事奉並不多。1949年我參加鼓嶺聚會後,那時福
清眾教會的福音工作很興旺,初信的信徒很多,於是我就編寫了一本《初信讀經課本》供初
信者學習。內容由「受浸」到「新天新地」共計五十三課。當時因經費困難,只印了幾百本
。後來,廈門的王燈明弟兄見此書內容很好,也印了幾百本,以幫助初信的信徒。
1973年10月,我第二次受苦回來,那時文化大革命尚未結束,但福清的福音工作又有
了起首,聖經奇缺,屬靈的書籍更少。於是我編寫了《安慰之言》、《造就之言》及《聖經
重要經段》等小冊子供應聖徒們。這幾本小冊子由於是用油印的,所以當時流傳並不廣。
在海外印行,流傳比較廣的則有以下幾篇文字:
一、《屬靈的貧窮與豐富》
1957年5月,我去上海參加基督徒聚會處的全國性同工聚會。我在上海逗留了七周,住
在南陽路的聚會所內。最末了的一個主日,上海教會的負責弟兄請我負擔主日講台,我就以
《屬靈的貧窮和豐富》為題講了一堂。內容分為三大段:
1、神的看法與人的看法不同,人看外表,神看內心。我舉了稅吏與法利賽人上殿禱告、窮
寡婦與財主的財物奉獻、士每拿教會與老底嘉教會等對比為例,來說明神與人看法的不同。
2、我們當求在信上富足(雅2:5)與在好事上富足(提前6:18)。我們不但要有充
足的信心,也要有好的行為,信心沒有行為乃是死的,好行為也要出於信心。
3、關於如何達到屬靈的豐富,我提到彼後1章、詩篇66篇、歌羅西3章16節等來說明
追求豐富的路。
我講完後,上海的負責弟兄叫我把講章寫成文字交給他。不久,這篇文字就登在上海福音書
房出版的《十二籃》第9輯上。過了若干年,在海外「少年歸主社」出版的《重要講壇》一
書中,我又看到了我的這篇講章。這本書收集了倪柝聲等人的講章,署名「倪柝聲等著」。
不知為什麼,我的這篇講章也被選登在內。
二、《汪佩真姐妹在執事之家對青年弟兄的事務談話》
這篇談話材料是南昌黃得恩弟兄提供的,我將它整理成文,加上小標題,曾寄了一份給香港
的柯翠瓊姐妹,柯姐妹轉給陳則信弟兄,陳弟兄則將這篇文字收在《汪佩真姐妹簡史》增訂
本一書中。好多弟兄姐妹從這篇文字得到了供應。

三、《無愧的工人》
1980年7月,我和陳俊如弟兄同到廈門與一位弟兄有兩天的交通。回來後,我將所交通
的,整理成文,複寫了幾份寄出去。1991年我刑滿回來,福州的張茹姐妹拿了一本書給
我,對我說:「這裡有一篇是你寫的。」我翻開一看,乃是我寫的談話記錄被題為《無愧的
工人》登載於《基督囚徒的一封信》這本書中。因其語氣頗似倪弟兄所講的,當時海外有人
誤認為它是倪弟兄的談話。後來我得知,這篇文字曾在多種刊物上發表過,在海內外聖徒中
流傳頗廣,使人得到了生命的供應。這篇文字有五個要點:一,人總要對,生命更要緊;二
,教會與事奉;三,對青年人的帶領;四,要注意工人的生活;五,接受十字架的對付。下
面有兩段話,對我特別有幫助:
(1)我們不是為工作而工作,乃是照著神的心意工作。我們不能活在工作裡,乃要活在基
督的生命裡。我們工作的基礎是生命,工作的方法是十字架。若不在生命裡,又不經過十字
架的對付,就沒有工作可言。所以不要注重外面的工作,過於裡面基督的生命。真正的事奉
,真正的供應,乃是在生命裡。
(2)一個弟兄問我:「要如何追求得榮耀的冠冕?」我說:「不要追求,追求也沒有用。
只要今日肯接受荊棘的冠冕,那麼將來必有榮耀的冠冕;今日拒絕荊棘的冠冕,那麼將來榮
耀的冠冕你就是追求也得不著。」
「今日沒有別的路,只有十字架的路。今日主要的功課就是天天背十字架,天天死;沒有死
就沒有復活,沒有苦難就沒有榮耀。」
四、幾篇聖徒的愛主事跡
1980年左右我寫了三篇文章:《為主流血殉道的高由召弟兄》、《殉道者李春發弟兄》
、《為主多受苦難的鄭文球弟兄》。福清的信徒都很熟悉這幾位弟兄的愛主事跡。這三位弟
兄曾與我親密配搭並一同受苦,現在都已到主那邊去了。我寫了他們的得救經過,得救後如
何在教會裡忠心事奉,如何愛主,愛弟兄,最後如何為主殉道獻上了性命。內容比在《我的
同工》裡所介紹的更詳盡。這幾篇文章於1983年曾刊登於香港教會辦的刊物《生命樹》
上,不過未署真名。
此外,我也曾幫助張茹姐妹寫了五篇有關廈門徐路得等幾位姐妹的愛主事跡。她們為主被囚
後,在獄中仍持守信仰,堅勇不屈,其中更有一位姐妹在尤溪犯人醫院中為主殉道。這幾篇
原稿如能找到,就可以與福清三位弟兄的動人事跡合編成一本書,可以命名為《彩雲朵朵》
,意思是這些人像一朵朵絢麗的雲彩圍著我們,鼓勵我們更好地奔跑擺在我們面前的賽程。


第十四章我的詩歌
我要以詩歌讚美神的名,以感謝稱他為大。(詩69:30)
我們要來感謝他,用詩歌向他歡呼。(詩95:2)
心被恩感,歌頌神。(西3:16)
我一生留下的文字,最主要的還是詩歌。1948年我開始寫詩歌。1956年我進入苦難
的試煉以後,逐漸寫得多起來。1976年我曾將歷年在苦難中所寫的六十首詩歌集成《路
中人之詩》,由岸兜陳祖廷弟兄用蠟紙刻印了一百本,過不久,一位姐妹在香港也印了一百
本,福清各地教會的信徒都喜歡詠唱,並得到了生命的供應。1991年我再一次受苦回來
,又由游玉霖弟兄出資印了五百本。此後福州也印了許多。沒過多久,這本詩集流傳到北方
各省,以及海外的印尼、美國、日本、台灣、香港等地,江西、山東等省,也有翻印的,頗
受信徒的歡迎。今年我將它重新整理並增訂,分為兩大部分。第一部分是「難中心聲」,計
七十首,多數是我在患難經歷和環境壓力中所寫成的,是詩歌的主要部分。其次為附錄:附
錄一,「福音號聲」十五首;附錄二,「教會事奉」十五首;附錄三,「聖徒生活」二十首
;附錄四,「經文大意短歌」三十首。全本詩集總共有一百五十首,仍名為《路中人之詩》

1992年我寫有《苦難壓出的心聲——〈路中人之詩〉的寫作背景》,弟兄們都說太簡略
了。所以最近我將它重寫,補充了一些內容,仍名為《苦難壓出的心聲》。國內的信徒苦難
較多,凡立志在基督裡敬虔度日的,都要受逼迫。我在患難中所寫的詩歌,很受同在試煉中
的人歡迎。閩南有一位姐妹,夫婦二人同為主的事被監禁幾年。出獄以後不久,她的丈夫又
患重病被主接去,因此她的心極為傷痛。當她收到我寄給她的幾首詩歌時,回信對我說:「
當我一首首、一遍遍細心吟唱時,我這受壓的心靈便得到了供應。詩歌裡每句每節都替我向
主說出了我本說不出的心聲。正如打碎的玉瓶所流出的香膏!我本來不曉得當怎樣禱告,聖
靈就藉著詩歌引導我禱告、讚美!」另一位愛主的姐妹也寫信告訴我:「這本在苦難爐中所
寫的詩歌,對我的勉勵和幫助真是不淺。受苦所壓出的心聲呀,我唱著它,不但能體會到受
苦者在苦難中的心境,也能帶著我的心到神面前去,享受神的安慰、神的甘甜、神的愛。」
我在難中寫的幾十首詩,於1978年前後曾寄給我們所敬仰的陳恪三老弟兄。他那時住在
廣西省南寧他的女兒處。他讀完我的詩歌後很受感動,寫信對我說:「這些詩歌猶如沒藥發
出的香味,因為是苦難壓搾出來的,所以感人至深。」他吟唱到《不憑眼見只憑信心》的三
四兩節時,他寫道:「我哭了!我哭了!」他讀完了《死亡東西不可去摸》時,又對我說:
「這首詩對我很有助益,我在主裡要恭敬領受。」
1996年翁節敦弟兄回大陸探親,來到我家看望我。我們見面時交談甚歡。我送給他一本
《路中人之詩》,他欣然接受,過了幾天他又寫信向我要了一本。當他將回美國在上海逗留
時,寫了一封信給我。信中有這樣一段話:「你為主受苦多年,相信主必紀念。你在難中所
寫的詩歌,我十分喜歡並受感。你經受了許多艱難,此次卻見你滿面紅光,這使我不禁想起
多年前我見到和受恩教士時的情景,她的臉上也是會發光的。」我看信後覺得又希奇又感動
。和受恩教士在主裡生命豐富,靈性極深,曾是倪弟兄等人的屬靈母親,像我這樣淺幼,只
是為主受了一點苦,怎麼能夠把我和她聯想到一起呢?我只有低頭敬拜主的恩典和憐憫。
關於我所寫的詩歌,我曾說過:「你人生的路途如果是花香常漫,常樂無憂,那你就不會理
解和珍視這些詩歌。如果你是飽經辛酸多受痛苦的十架路中人,就必能從這些詩歌中得些安
慰,並起心靈的共鳴。」事實也正是這樣的。
這七十首詩歌,除了首尾兩首不按時間編排外,其餘各首都是按寫作時間先後編排的。這些
詩歌可算是我幾十年來屬靈經歷的反映,不是道理,而是真情和屬靈生命的流露。在香港的
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弟兄說這些詩歌頗有一些倪弟兄詩歌的味道,我想這就是對我所寫的詩歌
的最高讚譽了。
(詩歌的寫作年代和寫作地點見附表。)


第十五章多次受苦的經歷
主耶穌在世為人子時,常經憂患,備歷艱難,最終為我們被釘在十字架上,完成了神的救贖
。他明確告訴門徒:「學生不能高過先生,僕人不能大於主人」(太10:34),「我所
喝的杯,你們必要喝」(太20:23),所以跟從他的人遭逼迫,受苦害,是不足為怪的
。茲將1956年至今我所經受的一些苦難,略述如下:
一、第一次進入苦難的爐中
我受苦是與我有益,為要使我學習你的律例。(詩119:71)
耶穌回答說:「我所作的,你如今不知道,後來必明白。」(約13:7)
我雖然行過四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因為你與我同在。(詩23:4)
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燈火他不吹滅。(太12:20)
1955年正月福清眾地方教會退出某宗教組織以後,眾教會的屬靈情形就有了大的轉機,
各地恢復了傳福音的工作,並有許多人受浸歸入主的名下。到了下半年,開始有逼迫的風聲
。那時我剛放下職業出來全時間事奉不久,家仍租住在福清城關的詹師母家。有一天,我忽
然接到漁溪的鄭文球弟兄寫來的一封信,信中寫道:「我在漁溪聽見有人傳說你已經被捕了
,怎麼會有這樣的消息?」我看完信後,心裡面清楚的有一句話:「我既擺上為主,得失我
就不顧。」隨後我就照這個感覺寫了一首詩:
(一)我已擺上為主,得失我就不顧,
只要行完我的路途,甘心為主受苦。
(二)屬世所有浮誇,我今一起丟下,
名也利也虛空榮華,都已掛在十架。
(三)誰以性命為念,誰就不敢向前,
捆鎖患難縱使難免,也難阻我進前。
(四)要進神的國度,就要經歷艱難,
跑盡我們當跑的路,打好當打的仗。
(五)難道患難、困苦,逼迫、飢餓、酸楚,
能使我與主愛隔阻?因有主手攙扶。
(六)榮耀之日顯現,主要擦我淚眼,
忠心的人來到主前,必得生命冠冕。
這首詩歌表明無論環境如何,遭遇怎樣,我都已經立定了為主受苦的心志。
到了1956年1月10日,晚上就寢時,我靈裡忽然感到非常憂傷與焦悶,這是我從來未
曾經歷過的。原來這一夜是暴風雨來臨的一夜,福建全省各地教會的負責弟兄都是這一夜被
捕的。下半夜四時,我也被捕了,這是我第一次進入苦難的爐中。
福清縣同日被捕的,還有十幾位弟兄。我們被關押在縣政府旁的舊監獄內。我們城關的三個
弟兄最早被送到監獄裡。我和王良浩弟兄被關在同一間。陳常吉弟兄關在對面一間。沒過多
久,被抓的弟兄陸陸續續來了。李春發、林居明弟兄也被關到我這一間。因為我們早已有受
苦的心志,甚至是殉道的心志,所以當我們在監獄裡見面的時候,大家沒有感到悲痛,反而
牽著手很喜樂地讚美主。當時天氣很冷,我們就圍坐在一起交通。在交通中,居明弟兄說道
:「我這次再來(土改時他與春發弟兄曾經被捕過),就不想再回去見我的妻子兒女了。」
春發弟兄也見證說,「人曉得地裡有寶貝,就變買一切要得到它;曉得珠子寶貴,就犧牲一
切要得到它。」他們兩人都帶著為主殉道的心志而來。但我當時並沒有要殉道的感覺,主給
我一幅圖畫,就是使徒行傳第27章,保羅在海上,遇到大風浪,太陽星辰多日不顯露,但
他最後還會得救。當時我也把我這樣的感覺交通了出來。
當時因為鄭文球、陳常吉兩位弟兄是教會的主要負責人;王良浩弟兄做過平潭縣國民黨書記
長,歷史問題嚴重;我又是全時間事奉者,所以我們四個人被認為是在教會中為首的。在入
獄的第三天早晨,我們就一同被押到閩侯螺洲看守所裡,由地區一級公安處來審理我們的案
件。在看守所裡,我們被關押了五個半月,生活十分艱苦。家人不能送東西進來,在獄中有
錢也不能買東西。餐餐只吃一點稀飯,每個人都飢餓難忍。連飯桶邊的稀飯湯也爭著吃。當
時的形勢十分嚴峻,政府的判刑非常重,有兩位早入獄的弟兄,算不上負責弟兄卻被判十年
和十二年刑。所以這次被捕,我準備長期受苦,估計自己會被判十幾年的刑。因而我對世界
的心很死,對主的心很迫切。在環境的重大壓力下,我只有懇切禱告,並切望主的再來,因
此我入獄不久,我就寫出了《主,你再來,》這首詩。原詞如下:
(一)主,你再來,是我唯一的安慰,
主,你再來,是我唯一盼望,
主,你再來,才能擦乾我眼淚
主,你再來,才能息我流蕩。
但你為何至今還是在遲延?
讓你應許長久長久未應驗?
千萬聖徒求你榮耀就顯現,
好讓我們早投你懷見你面。
(二)主,你在天,知你兒女受磨煉,
主,你看見,我們歷盡風險,
主,你聽見,教會呼求千萬遍,
主,你記念,我們等待多年。
因此我們,祈求你來不再延,
祈求你來,可否就是在今天?
好讓眾聖歡然會聚你座前,
同讚你名同享你愛的甘甜。
(調用「自伯大尼你與我們分手後」)
隨著我與主的親密交通中,主的話逐漸臨到我,如:「我雖然行過死蔭的幽谷,也不怕遭害
,因為你與我同在」(詩篇23:4),「他的怒氣不過是轉眼之間,他的恩典乃是一生之
久;一宿雖然有哭泣,早晨便必歡呼」(詩篇30:5),「壓傷的蘆葦他不折斷,將殘的
燈火他不吹滅」(太12:20),這些主的話都給我很大的安慰,不久,這些話都化成我
的詩歌,我在獄中反覆吟唱。
我們四個人被囚後,經過一段緊張的提審。每當文球弟兄被提審,從我的一號監房走過時,
他總用眼睛看著我,一隻手按著胸口,舉頭望天,我知道他的用意是叫我用信心舉目仰望主
。是的,在這樣四面受壓的艱難環境中,除了主以外,還有什麼可倚靠呢?在被關押在這裡
的幾個月裡,我寫了好幾首詩歌,如《你曾見否我們的主》,《過緊的壓搾》《十架道路雖
艱難》,《人的盡頭,主就是你起頭》等,感覺都比較深。1956年6月下旬中級人民法
院開庭,當法警將手銬銬在我手上時,我不禁唱出我所寫的詩句:「我今淚痕雖滿面,但你
榮耀快顯,我今身還帶鎖鏈,但它要換冠冕。」
法院在判決書中,定我四項所謂的「犯罪事實」:一,我參加了倪柝聲召集的鼓嶺聚會;二
,參加保留鼓嶺土地的簽名;三,參加柯憐憫在莆田召集的聚會;四,退出三自革新會。此
次陳常吉、王良浩二人各判了三年刑,鄭文球弟兄被判了五年刑,我卻只被判了一年刑,這
大大出乎我的意料。法官問我有什麼意見,我懷疑自己的耳朵聽錯了,就問:「剛才你是宣
佈判我一年刑還是十年刑?」他伸出一個指頭說:「是一年刑。」我真希奇主的奇妙作為!
我被判刑的前幾天,同號房有一個從前當過保長的姓林的犯人對我說:「我們號裡幾十個犯
人都判過刑送走了,現在只剩下你我兩個人。我想我們兩個人的問題都比較大,可能都要準
備坐十年牢。」我帶著沉重的心情回答說:「你準備坐十年牢,我恐怕不止十年。」過了幾
天,我們倆人同日被提去受審判。判完回來,我仍被關在原號房,他則被關在對面一個小號
房,互相可以看到對方。他問我被判了幾年。我伸出一個指頭說:「判一年。」我也問他被
判了幾年。他伸出右手向著自己的腦袋做開槍狀,說:「判死刑。」我不勝感歎,神實在恩
待了我!這天晚上我整夜睡不著覺,反覆思想神的奇妙旨意。
當我剛被捕入獄時,我對主說:「你既然呼召我放下職業出來在教會中全時間事奉你,怎麼
只有短短半年,你就讓我被關進監獄,而且可能被判十幾年刑,你究竟是什麼旨意呢?」過
不多久,主就有一句話對我說:「我所做的你如今不知道,後來必明白」(約13:77)
判刑以後,我才明白主讓我經歷這不長的試煉,對我的屬靈生命是大有益處的。此時我寫了
一首詩:
(一)每一步的帶領,都是主憐憫,
每一步的安排,都有美意在,
每一錘的擊打,都有主計劃,
每一刀的雕削,都顯主奇妙。
(二)每一次的試煉,主恩都彰顯,
無論任何風險,都難掩榮臉;
我心雖然受煎,淚痕雖滿面,
但一到恩座前,靈便覺甘甜。
(三)願我所有驕傲,都被打粉碎;
願我所有喜好,都被燒成灰;
願我所有渣滓,都被煉乾淨;
願我所有雜質,都清除一新。
(四)屬己所有雄心,今都冷如冰,
屬世所有吸引,今都變成零。
我今願能儆醒,緊緊隨主行。
直到旅程完盡,歡然進天城。
(調用大本詩歌677首)
判刑後不久,我和文球弟兄同被送到肖化道勞改場,我的一位初中同學見到我就問:「你被
判幾年刑?」我說:「一年。」他大為驚奇地說:「我以為你會被判無期。因為你們四個人
從福清看守所被押走時,廣播大力宣傳你們是倪某某反革命集團的首要分子。後來你們留在
縣看守所的幾個弟兄,不是為首的都被判了七年到十二年刑送往黑龍江去,所以我想你們幾
個為首的,不是要被判無期嗎?」我聽了,只有低頭敬拜神!我想,我會被輕判,實在是出
於神的主宰和旨意,因為當時福清眾教會主要幾位負責人均已被判了較長的刑期,信徒缺人
照顧,所以神才讓我先回去照看神的群羊。
在勞改隊中,我和文球弟兄同被編在搬草組勞動,每天要到溪邊把芒草挑到磚瓦窯供燒窯之
用。工作並不輕省,芒草中有很多荊條,我們的手腳都滿了刺痕。有一次下雨天,我們兩個
人在一個空窯洞裡面避雨。文球弟兄唱了一首詩歌:「是愛的神是我牧人,他常餵養他常施
恩,我是屬他,他是屬我,何來需要,何來缺乏……」這首詩歌是倪弟兄翻譯的,在鼓嶺聚
會的時候經常唱。整首詩文球弟兄都會背,他邊唱邊流淚。唱完之後我們倆同心向神禱告,
實在經歷了神愛的眷顧與牧養。
這幾個月我都和文球弟兄在一起,白天同勞動,晚間同學習。有一天,我和文球弟兄在工地
上勞動,幹部忽然把我叫回到宿舍,對我說:「今天就放你回去。」這時距我刑滿還有十天
,我愣了一下,心想,我就這樣回去,文球弟兄在工地上還不知道,他有許多的話還沒有交
代我,我怎能就這樣離他而去呢?我就對幹部說:「我還有十天。」他不大相信,於是帶我
到隊部去。隊部也說要我今天回去。我就是不忍心這樣離開文球弟兄,因此堅持說我的刑期
還差十天,隊部不相信我的話,問我說:「你真的願意再關十天嗎?」我說:「我願意再關
十天。」回牢房後,所有犯人都說我是再傻不過了,天下哪有這麼老實的人,人家放你走,
你自己卻要再關十天。他們不懂,只有主知道我是為著弟兄才願意多關十天的。在那最後的
十天裡我和弟兄有非常親密的交通,我將我在獄中所寫的詩歌抄送給他,他也把他所要說的
話都對我說了。我要走的那一天,他幫我收拾行李,一路送我直到警戒線,才依依而別。
當我挑著行李,走出監獄時,外面的天顯得特別的晴朗,外面的空氣也特別新鮮。我先走到
一間小吃店,吃了一碗炒麵。邊吃邊回憶我入監不久,準備被判十幾年刑的情景,那時我想
我要吃一碗炒麵的機會恐怕都沒有了。今天竟然實現了,我真是感謝主!吃完了面,我坐車
到福州南台,因來不及回福清,只好投宿在一間旅館。後來到中洲聚會處遇見了余篤信弟兄
。他告訴我一年來教會的一些情況:一,福州教會去年也有三位弟兄(陳必蔭、陳貞藩、朱
茂祥)被捕判刑;二,各地聚會處在政治壓力下,又都被拉入「三自會」;三,政府在各地
有舉辦了一個「倪某某反革命集團的展覽會」,陳列所謂的罪證。我聽了只有感慨!
第二天(1957年1月11日),我回到福清城關,租住在一位詹師母(林容光老姐妹)
的家裡。這位老姐妹極其敬虔,極會禱告。我到家後第一件事,就是同我的妻子和詹師母一
同跪在主面前向主謝恩。不久,林惠珍、莊美月兩位姐妹一聽說我回來,就來看我,我們見
了面都十分喜樂。這時有兩件事,使我特別感動。一是有一個姊妹一聽說我回來了,就煮了
一碗蛋面拿給我吃,但她不懂得我住在哪裡,就端著這一碗麵滿街打聽,找了一個鐘頭才找
到我的家。另外,有一位龍田的姊妹,聽說我回來了,特意從龍田趕到我家裡,一見到我,
一句話說不出來,只是在那裡哭。這些都表明了肢體的愛是何等真切!
在這一年的刑期中,我共寫了十首詩歌,吐露了我對主的心聲,因為那一年我被壓太重,世
界向我關閉了,我的心向著世界死,向著神卻很迫切。所以我寫了許多首詩歌(見《路中人
之詩》第7~16首)。在刑期將滿之時,我在神面前尋求,我出獄以後要做什麼。主感動
我仍要選擇走專心事奉主的路,我就寫出了《此生已屬主不能再行他途》那首詩。歌詞如下

(一)此生已屬主,不能再行他途,
路雖多險阻,多有淒風愁霧。
但主滿有愛,笑容常在鼓舞,
使我仍前進,不稍有何回顧。
(二)生是為主生,此志不能稍更,
不是靠自身,乃靠救主大能。
同情雖日少,譏謗又日加增,
但我仍願要,跑此窄小路程。
(三)忠心事奉主,是要經歷艱難,
有時還要受,許多無理摧殘。
今日的痛苦,只是至輕至暫,
將來見我主,就要得他稱讚。
(四)前面的路程,不知是遠或近?
不知還要經,多少危險酸辛?
但主的應許,永遠堅定可信,
他必帶領我,進入榮耀天城。
(調用大本詩歌269首「穩固的根基」)
這次福清教會許多人被捕,受的打擊最重。有五位弟兄在勞改隊中被主接回去。其中李春發
、林居明、高由召、林修傑等四位弟兄先後在黑龍江為主殉道。陳常吉弟兄在江西勞改場因
監房失火救護病員被燒死。願主再來的那日他們同被記念,同得獎賞!
二、第二次長期受苦的經過
義人多有苦難,但耶和華救他脫離這一切。(詩34:19)
因我所遭遇的是出於你,我就默然不語。(詩39:9)
願被囚之人的歎息,達到你面前。(詩79:11)
我卻不以性命為念,也不看為寶貴,只要行完我的路程,成就從主耶穌所領受的職事,證明
神恩惠的福音。(徒20:24)
1957年1月我被釋放回來之後,仍在福清城關教會裡事奉。這時福清眾教會在政治壓力
下又被拉進某宗教組織。1957年7月我應邀參加在上海召開的全國性基督徒聚會處的同
工聚會,並在秘書處擔任記錄等工作。我在上海逗留了七個星期,見到了各省地方教會的同
工,也見到倪弟兄的二姐倪閨貞姐妹和倪師母張品蕙姐妹,和她倆同桌吃飯,並有一些交通
。離滬那天,倪二姐還送給我四套童裝,是給我四個孩子穿的。我回到福清不久,福建的三
自會於1957年冬和1958年夏召開了兩次代表會,主要是搞反右派鬥爭,為了響應大
躍進運動,接著又搞堂會大合併。福清城關的會所,被徵用作為城關衛生所,我們改在桃園
裡聖公會的一間房子裡聚會。我和同工莊姐妹又被叫去參加基督教五里橋農場所謂的勞動鍛
煉,每週在教會中事奉時間非常少。看到這種情形,我就決定不做專職的教牧人員,要全家
遷回漁溪。在很短的時間裡,主就為我預備了搬家費用,我一家六口,就於1960年正月
遷回漁溪老家,過上了另一種的生活。
1960年實行公社化,時值國家最困難的時期,糧食奇缺。我回來後,就和我的妻子一面
參加生產隊勞動,一面自己開荒種菜種地瓜。我們倆還經常同到二三十里遠的山上砍柴。有
一次上山砍柴,在山上我妻子忽然發高燒,我不慎又跌了一跤,肋骨跌斷了一條。我們倆就
在山上禱告,求主加給力量,好把這已捆好的兩擔柴挑回去。本來我們每次上山砍柴,拂曉
出發,最遲下午兩三時就可回到家。那天我們倆天將晚還未到家。我二弟和弟婦怕我們出事
,就提著燈籠,走了五里路,才看見我們兩人各挑著一擔柴慢慢走回來。
雖然這樣,我仍然參加教會事奉。主也很大地祝福了我的工作,漁溪聚會的人數由十餘人逐
漸增加到一百餘人。1962年鄭文球弟兄刑滿釋放回來,與我一同配搭,加強了話語和生
命的供應,漁溪教會就成為福清眾召會工作的中心。
不久,社會主義教育運動開始。在大躍進時期,所有堂點都荒涼了,信徒大大減少,惟有漁
溪教會有復興的氣象,聚會人數反而增加,於是我們又被選為打擊的目標。在我被捕前的一
個多月,外面就有逼迫的風聲。有一天,我一個人在廚房裡煮飯,心裡忽然湧出一句話:「
在主旨意裡雖苦猶甜。」隨後我就以此句為首句,寫了下面一首詩:
(一)在主旨意裡雖苦猶甜,若是他歡喜,不辭萬險;
在主旨意外一時通達,離開他的愛,怎蒙悅納?
(二)在主旨意裡所行道路,有時會經歷許多憂苦;
但這一切裡是帶祝福,要使我得益,帶進豐富。
(三)在主旨意裡我無揀選,只憑他心意將我修剪;
地樂雖日減天卻加添,有他的懷念我心何戀?
(四)是主的旨意都樂跟從,不是隨自己,隨主腳蹤;
若是他許可讓我經過,死河的寒波我亦不躲。
(五)若是主旨意要我負架,我也全歸依願出代價;
今日在他前多受試煉,他日見主面要換冠冕。
這首詩歌預示不久我就要進入長期的試煉中。
在我被捕的前一周,聖靈又感動我重溫《十字架歸路》那首詩,我感到主安排每個人的道路
,不盡相同。有的弟兄主要他流血殉道,有的主只要他受些苦。主對我的旨意好像不是殉道
而是受苦,所以我就將《十字架歸路》這首詩的第二節第二句「我願流血殉主道,不願偷生
在斯土」改為「我願為主多受苦,不願此生空空度」。結果這次打擊,我也只是為主多受幾
年苦而已。
1963年7月22日上午,我和鄭其忠弟兄同往福清縣城補辦漁溪聚會所的房契。走之前
我們倆和鄭文球弟兄在聚會所的樓上同心禱告。那時,我聽出鄭文球弟兄的禱告很特別。他
禱告說:「主啊,1956年那次教會受打擊的傷口,至今還未完全恢復,難道現在又要再
面臨一次打擊嗎?」原來他的靈裡早已經有逼迫再臨的感覺。
我和其忠弟兄到縣城後,住在張志光弟兄家。第二天,我們還在吃早餐的時候,三個公安人
員來將我逮捕了。當手銬就要銬在我的手上的時候,我記起衣袋裡還有一個奉獻包,寫好是
獻給吳國寶弟兄的母親的(當時吳弟兄還在黑龍江服刑)。我趕緊將奉獻包交給志光弟兄轉
交。這是我失去自由前做的最後一件事。
這一天,我是在福清城關被捕的,我不知道鄭文球弟兄在漁溪也被捕了,還以為他尚能留在
教會裡餵養信徒。直到9月底國慶節前兩天,監獄開動員大會,將全監獄的犯人集中到操場
,我才看見文球弟兄。那時我心裡難過,勝過我自己被捕。因為他受了六年苦,回家才一年
,現在又遭苦難,實在令人傷痛!
我們倆被關在福清的舊看守所內,獄內的設備及衛生極差,一個號房一天只限用兩木盆的水
,大家洗臉刷牙、洗碗筷、洗衣服、洗地板都用這一點的水。三餐的飯食也極粗陋,有時還
吃不飽。沒有床鋪,犯人晚上都睡在地板上。我在這裡度過了一年零四個月的艱難生活。
我入獄地頭一個月,提審很經常,我的情緒也不安定。到了第二個月,我的情緒穩定下來了
,我就開始寫詩歌。《主若今日接我去》是我此次入獄後寫的第一首詩,歌詞如下:
(一)主若今日接我去,我是何等何等的樂意,
脫下屬世的掛慮,安息在主在主胸懷裡。
每一憂,每一喜,都是在主旨意裡,
我願能完全歸依,在主裡面裡面享安息。
(二)主若今日留我在,讓受更重更重的苦害,
我也並不感悲哀,願聽我主我主的安排。
(三)過去一段人生路,常經憂患憂患並痛苦,
若知一切出於主,我就願意願意全順服。
(四)此生旅程何時畢,帳棚何時何時才收起?
不是憑我所定期,乃憑我主我主的心意。
(詩歌319首「我無能力我的主」調)
1964年1月底,我和文球弟兄同一車被解回漁溪公判。在車上我與他商量說,判七年以
下不上訴,七年以上上訴。因我認為,我第一次被判一年,這一次被判七年就夠了。結果文
球弟兄被判七年刑,我被判十年刑。當我回到監獄裡,一位姓薛的犯人問我判幾年。我說「
十年。」他長歎了一口氣說:「人的一生有幾個十年!」那時,我想到家中母老、妻弱、兒
女幼,刑期又這麼長,心中十分難過!因此我寫下了《主你知我心的痛苦》這一首頗能動人
心弦的詩歌:
(一)主你知我心的痛苦,求你前來安撫;
不然我是放聲欲哭,難勝這樣重負。
(二)十年長期遭受折磨,不知如何渡過,
你是深知我的軟弱,求你將我扶托。
(三)這條十架崎嶇窄路,真是多有酸楚,
先經傷心流淚之谷,後通歡樂天府。
(四)橄欖壓搾才能成油,葡萄入醡成酒,
主我為你已失所有,於我復有何求!
(五)渣滓何時才能煉淨,烈火燒成精金,
把我雕成聖潔器皿,彰顯神的性情。
(六)這是神的奇妙計劃,是神選上了我,
要我跟他先經十架,後登榮耀寶座。
(七)因此我就帶著眼淚,向神敬拜讚美,
甘受勞苦自居卑微,只以神為寶貴。
(調用大本詩歌168首「主耶穌當我們想到」)?
這首淒惋的詩,後來安慰了許多受苦的人。
判刑後不久,主以舊約中神給雅各的一段應許安慰了我,神說:「我也與你同在,你無論往
那裡去,我必保佑你,領你歸回這地,我總不離棄你。」(創28:15)。我就據此寫下
了《親愛的神給我寶貴應許》這首詩。
這一次法院判我十年刑,所定的罪狀有六項:一,1956年鄭文球弟兄第一次刑滿回來時
,我請了一次愛筵,被說是拉攏他;二,1962年年關濟貧,我曾救濟了幾位受苦弟兄的
家屬,被說是慰勞她們;三,我編寫了四十首經文短歌(複寫好尚未分送出去),被說成是
反動詩歌;四,1963年我在漁溪和龍田兩地兩次施浸,共69人,當時施浸前曾報統戰
部批准,完全是合法的,卻被說是發展教徒影響生產;五,我講過一句話,「高由召弟兄是
一位忠心愛主的信徒」;六,我講過李春發弟兄為鄉里一個人趕鬼的事情。就是因為這些所
謂的「罪狀」,我被判了十年徒刑。我上訴半年後,最後兩件「罪狀」被刪去,只剩下前四
件,仍維持十年原判。
當我要被提去勞改隊服刑時,監獄准許我會見家人一次。會見時我的四個孩子站在那裡,只
是呆呆地看著我,我的妻子面帶愁容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的一個妹妹(林郁珍)不忍我判
了多年刑,要長期受苦,把頭靠在獄內的牆上哭。還是我的老母親比較堅強,能用幾句主的
話來安慰我。面對如此情景,我強忍住眼淚,對家裡人說,主既許可讓我們受苦,我們都要
順服。希望你們要常常禱告,常常親近主,生死都要跟主,凡事信靠他,以他作為你們的幫
助和安慰。
我在被關在縣看守所一年零四個月的時間裡,共寫了十幾首詩(《路中人之詩》第26至3
5首,另外兩首短歌編在他處)。《主若今日接我去》是我在入獄後寫的第一首詩,《若無
復活就比眾人更可憐》是我入獄一週年之日寫的,也是我在福清獄中寫的最後一首詩歌。歌
詞如下:
(一)若無復活,就比眾人更可憐,
主,我現在正受長期磨煉;
苦難得息,不知等何日何年?
求你笑臉要常向我顯現。
(副)主,你恩何寬,你愛何大!
為拯救世人你心熔化於十架。
(二)主,你知我心中何等地悲涼,
因我身受多深多重創傷!
為你受迫離棄親人和家鄉,
除你以外我還有何戀想?
(三)想你當日客西馬尼的孤單,
流淚獨禱在於黑夜漫漫;
你心傷碎汗如血點滴地上,
問父苦杯是否此時領嘗。
1964年11月,鄭文球弟兄被送到建陽勞改場服刑,我被押送到永安磚瓦廠服刑。我到
永安後,遇到永泰的陳傳光、鄭時習等五位弟兄(陳傳光弟兄此次也被判十年刑),他們見
到我很歡喜,我來了,似乎增添了他們的力量,彼此得供應。
這裡的生活條件非常差,一間大房子住了三個中隊共三百多人,睡覺時一排睡一百多人,非
常擁擠。勞動又很重,開頭我不會挑擔,只會扒土,幾個月後我也會挑一百多斤的土裝車了
。我在永安兩年間,我的家屬曾來看過我兩次。第一次是我的妻子,她挑了一個幾十斤的擔
子來永安,在永安下火車後,經過一個人的指引,走了半個鐘頭的路才到勞改隊見到我。第
二次是我的妻子陪伴我年邁的母親同來看我,當時只能在工地上見面談話,而且還不到一小
時她們就離開了。當時我想,我的妻子和母親遠道而來,看見我在勞改場服刑那樣勞累的情
景,在回去的路上,她們的心情必定是何等沉痛!主啊,求你紀念並安慰為我傷心的親人!
我今天拋妻別母,來此服刑,你知道全是為著你呀!
我在永安勞改場的兩年時間裡,只寫了四首詩:《主,我所行每一步》、《你要安靜,要知
道我是神》、《主,我求你吸引我》、《回到心靈裡》。最後一首詩歌的末了四句是:「試
煉久且重,唯他知苦情;孤單勞倦中,唯他慰我心。」這是我當時心境的真實寫照。
1966年我和陳傳光等四位永泰的弟兄又被調到明溪勞改農場服刑。頭幾年,我被分配去
放牧一群二十幾頭的牛。我們幾個犯人住在離隊部四華里的山溝裡,無論是酷暑寒冬,每天
都要把一群牛趕到高山上去放牧,晚上再趕回來,有時我們還要滿山去找走失的牛,因此衣
服常常被荊棘刮破。晚上我們睡在牛棚邊的一個小草屋裡,牛糞味撲鼻而來,蚊子又多。草
屋的牆是用竹竿和草袋做的,屋頂鋪著稻草,下雨天屋頂漏水,晚上大家就不能睡,要拿著
臉盆坐著接雨水。我們生活就是這樣的艱困。後來,我被調到農業組下田勞動,有一年冬天
,天氣極冷,滿地結冰,我的雙腳被凍得好幾道裂口,流著血水,還要赤著腳下到爛泥田去
開水渠。有一段時間,我被安排在廚房當伙夫,我蒸飯,另一個犯人煮菜,兩個人要煮一百
多個犯人吃的飯菜,然而神也給了我智慧,能記住每個犯人的不同飯量分好米,一次也沒有
出錯。最後兩年,我被安排做孵小雞小鴨小鵝的工作。靠神的恩典我的勞動成績都不錯。我
在這邊遠山區將近七年的時間,生活艱苦,勞動緊張,真是備受人世的艱辛,但神也給了我
夠用的恩典。
我初調到明溪勞改農場時,就寫了如下一首詩:
(一)約束我的心,常在神面前,
才能不放任,操練敬虔;
使我能安靜,使我少閒言,
更與主相親,隨主向前。
(副)主我需要你,主我需要你,
孤單勞倦中,更需要你,
無你無喜樂,無你無滿足,
你是我牧者,是我幫助。
(二)保守我的心,要勝過一切,
才能蒙憐憫,得神喜悅;
一生的果效,是由心發出,
願它不缺少,神的監護。
(三)奉獻我的心,給我所愛主,
讓他的聖靈,在我心府;
光照並運行,不稍有攔阻,
使我能因信,更加順服。
(四)倒空我的心,讓主來居住,
模成主榮形,一切像主;
像他的謙卑,像他的捨己,
寧自己損失,叫人得益。
(調用「哦我要像你」)
接著我又寫了《主,我祈求你》那首大家所愛唱的詩。開頭我只寫了三段:
(一)主,我祈求你,使我的生命,
在你雕削裡,合乎你心;
如金的精煉,如蜜的甘甜,
如鷹的矯健,高空飛旋。
(二)主,我祈求你,使我的生活,
與你更親密,沒有軟弱;
如花發芬香,如燈放光芒,
如杖扶持人,添人力量。
(三)主,我祈求你,與你更合一,
使我在你裡,常得恩力;
柔和又謙卑,聖潔又公義,
儆醒常預備,等候被提。
過了一個星期左右,一個幹部叫我去談話。他問我:「你還信耶穌沒有?」我說:「還信!
」他說:「你改造這麼久竟然還信?」我說:「是的!」他的臉色和聲音就變起來,說:「
聽說你信主的人不吃血,是嗎?」我說:「是的!」他凶了起來,厲聲對我說:「看你不吃
!我就要強迫你吃!」我回來以後,主的靈感動我補寫了以下兩節,:
(四)主,我祈求你,在此煎迫時,
你復活能力,將我扶持;
使我真能夠,面對風暴笑,
迎著困難走,毫不動搖。
(五)主,我祈求你,在此磨練中,
使我仍樂意,向你盡忠;
不怕十架重,不怕擊打凶,
緊隨你腳蹤,直到路終。
後來我又補上了副歌:
(副)主,我想慕你,主,我想慕你,
漫漫長夜裡,我想慕你!
惟你最佳美,惟你最慈悲,
你在我心內,是我安慰!
這首歌後來許多弟兄姊妹喜歡唱,並從中得到了供應。
我在明溪服刑的幾年中,只收到母親的一封信。她在信中提到兩句主的話,都對我很有幫助
。一句是「這事出於主,我就默然不語」(詩39:3);一句是「人的腳步為耶和華所定
的」(箴20:24)。這說明多年來我所受的苦,都經主的許可,且是他所命定的,我不
要不服,也不要掙扎,更應該相信,我如果是一個真正愛主的人,萬事對我必互相效力,使
我能得屬靈的益處。
在勞改隊中,有時環境很險惡,壓力很重;有時工作較輕鬆,生活較為平順。但從屬靈的角
度看,平順的環境反而使我們容易放鬆,壓力越重,越會把我們壓到神面前去。所以在我生
活比較順適的一段時間中,我警覺起來,寫下了《安逸如果使我墮落》那一首詩:
(一)安逸如果使我墮落,我就寧揀勞煩;
輕鬆如果使我軟弱,我就寧願挑重擔。
十架即使帶來痛苦,我也樂為主負;
跟主即使多有難處,主卻與我行一路。
(副)我心真願意,尋求主歡喜,
不求自己一時利益,但願遵行主旨意。
(二)埃及財寶我寧不要,我所要是主愛;
地上之樂我寧減少,甘與主同受苦害。
難道患難、困苦、逼迫,能使我離主愛?
就是再重擊打剝奪,我仍不失主同在。
(三)信心如果經過試驗,就更顯為寶貴;
愛心如果彌久彌堅,就可從主多得慰。
前面路程不知多遠,我只靠主前行;
領受職事不知多艱,我只相信主憐憫。
(四)你若要進神的國度,就要經歷艱難,
跑那我們當跑的路,打好那美好的仗。
你若要得生命冠冕,就要至死忠心,
雖遇危難仍要向前,為主不愛惜性命。
到我服刑滿五年之日(1968年7月23日),我又寫了一首詩,《我所行的道路》,歌
詞如下:
(一)我所行的道路,何等孤苦!
愁雲迷霧四布,進入幽谷。
這事若出於主,我就默然順服,
我就默然順服,默然順服。
(二)我所負的十架,何等沉重!
多受剝奪擊打,靈裡傷痛!
但要跟主腳蹤,就要向主盡忠,
就要向主盡忠,向主盡忠。
(三)五年時間非短,才過一半,
(出獄後改為「受苦年月未滿,烏雲未散)
飽經雨露風霜,備歷艱難。
但我心裡清楚,所受儘是為主,
所受儘是為主,儘是為主。
(四)前面路程尚長,我心想望,
天上美好家鄉,再無悲傷,
再無別離辛酸,永遠與主為伴,
永遠與主為伴,與主為伴。
(五)現今我所等待,就是主來!
讓我早投主懷,長享主愛。
那時再無苦害,只有頌讚敬拜,
只有頌讚敬拜,頌讚敬拜。
(調用大本詩歌453首「與你更親我神」)
這首詩在我得釋放前就由獄中流傳出去,好多弟兄姐妹唱它並得了供應。福州一位80餘歲
的老姐妹詠唱此詩時深受感動。她得知我尚在獄中受苦就很有負擔經常為我禱告。
在我刑期將滿六年的一個冬天,勞改隊舉行一年一次的冬訓評比,與我一同受苦的一位弟兄
,刑期將滿。幹部問他說:「你是否還信耶穌?」他說:「還信。」幹部就說:「那你還沒
有改造好,就是期滿也不會放你回去。你若想回家,就要批判你的信仰,表示不再信了。」
這位弟兄覺得服刑太苦,回家心切,就勉強答應,在大會上批判信仰。另一位被判十年刑的
周弟兄,因他平時好與同犯為信仰的問題辯論,被認為思想頑固,於是被提到大會上批鬥。
那幾天晚上幹部指定我一定要參加大會,在這次大會上,一個弟兄批判了信仰,另一個弟兄
被批鬥,我面臨著嚴峻的考驗,在聖靈的感動下我寫出了《性命都願為主捨》這首頗有氣魄
的詩:
(一)性命都願為主捨,豈怕小小擊打,
就是再重的剝奪,再多凌辱壓搾,
為主我都甘忍受,毫不畏懼擔憂,
因主寶血為我流,洗淨我眾愆尤。
(二)我心願常向十架,向著髑髏死地,
福樂名利全丟下,不再憐惜自己。
若是主要帶領我進入深水烈火,
我也一定不閃躲,靠主恩典渡過。
(三)久在屬靈的沙場,怎能沒有創傷?
撒但攻擊雖凶狂,有主親為抵擋。
我今所有的盼望,是在救主身上,
願能早投他胸膛,得息勞碌流蕩。
(四)主,我前面的路途,不知是甘是苦?
我只聽憑你擺佈,不論苦樂禍福,
但願你話快實現,你來將不遲延,
我心就免再受煎,愁容變為笑臉。
(五)每次艱難和風險,都見主恩彰顯,
使我信心不稍減,更加舉目望天,
願我今後能謹慎,謙卑安靜主前,
常常禱告常儆醒,度日更加敬虔。
(副)我豈能背棄主?我豈可離窄路?
因主大愛催促,我願忠心受苦!
(調用大本詩歌353首「從前我亦曾熱心」)
我寫完此詩後,一個人於刺骨寒風的夜晚獨自走在牛欄與隊部往返的山路中,邊唱邊走,增
添我不少的力量。批鬥大會結束,我得蒙保守,主把我從這一場驚風駭浪的鬥爭中帶領過去
了。
到我服刑滿七年之日(1970年7月23日),我又寫了下面這一首詩:
(一)主所要我學習的功課,
我學好否?我學好否?
寶貴時日不可空度過,
在此磨煉時候。
信靠、順服,患難中忍耐,
苦中喜樂、讚美與敬拜,
平穩安靜,安息在主懷,
靜享神的同在。
(二)主所要我奔跑的道路,
我跑完否?我跑完否?
背起十架緊跟主腳步,
不敢稍有停留。
路上雖多荊棘和險阻,
山高水深時感跋涉苦,
但我仍然前進不後顧,
跑那當跑的路。
(三)主所要我遵守的真道,
我守住否?我守住否?
我以認識基督為至寶,
他的恩典深厚。
持守主道是要出代價,
有時還要經受人擊打,
但我依然謹守不稍差,
直到我回天家。
(四)主所托付給我的職事,
我忠心否?我忠心否?
我願能有堅定的心志,
事奉直到永久。
傳揚福音引人歸耶穌,
勉勵信徒行走主道路,
並用詩歌傾吐我思慕,
讚美稱頌我主。
(調用大本詩歌725首)
在明溪的七年間,我的家屬和福清的弟兄姐妹再無一人來看望我。直到我十年刑期將滿,才
有一位在明溪上山下鄉的廈門籍青年姐妹,拿了一包一斤左右的水果糖送給我,說這是鼓浪
嶼的徐國維弟兄托她捎來送給我的。我收到這包水果糖後大為感動,實在捨不得吃。在我受
苦那麼長的十年時間裡,只有這一次收到弟兄的愛心,因此彌足珍貴!
我離家在外服刑,究竟會不會思念家裡的親人呢?我的答覆是肯定的,這也正是我在受苦中
最感痛苦的一件事。在我第一次受苦所寫的詩歌中,就有「兒女親情何等難排」、「兒女的
柔情盼能忘得乾淨」等句。在這次離家更長的時間裡,我的思家之心更切。因此在我所寫的
《不憑眼見憑信心》那首詩裡,就有「最是使心難堪,兒女親情剪不斷,我今生遭別離慘,
不知何日才得歸回」這麼一節。陳恪三老弟兄讀到這一首詩時,寫道:「我哭了!我哭了!
」後來我記起主的話說:「愛兒女過於愛我的,不配作我的門徒」(太10:37)。我就
覺得一個事奉神的人不能沒有親情,也不能不愛自己的兒女,只是愛任何人不能超過愛我們
的主;人的親情也必須受對付,不然就不能更專一地跟隨主。到了1973年的上半年,就
是我的刑期只剩下半年的時候,我常常在夜裡夢見我回到家裡和親人在一起,等到醒來時,
才發現自己仍然身在勞改隊,心情十分惆悵!有一次我夢見我回到家裡,甚至在夢中對自己
說:「這一回肯定不是夢,真的回家了!」等我醒來時發現還是夢,我的心裡真是何等的失
望!我所剩的刑期越短,思念家鄉盼望與親人團聚之心更切。我想,這也是人之常情吧!
1973年7月我和永泰的兩位弟兄十年的刑期雖都屆滿,但卻並未被立即釋放,因為勞改
隊每一季度要對刑滿犯人辦一次學習班,所以我們到十月份才能辦出監手續。那時有傳言說
勞改隊要留我做孵小雞小鴨的工作。我相當擔心,迫切為此禱告。但主很快給我一首詩歌:
「神的應許不能廢去,句句都是堅定;信心從來不用憑借,因神言出必行。天地雖能被焚燒
,小山大山雖傾倒,但那相信主的人,必見主話得成。」這首詩給了我安慰。最後他們還是
讓我出獄,這應驗了神使我「平平安安回到父家」的應許,我真要感謝讚美他!
1973年10月5日,我和永泰的兩個弟兄一起出獄,我們先乘汽車到三明,再由三明乘
火車到福州。當我挑著一擔行李走出火車站的時候,我的兒子克聖來接我,他伸手把我的擔
子接過去,我竟驚訝地問:「你是什麼人?」十年前我入獄的時候,他才十八九歲,197
3年我出獄時,他快要三十歲了,我自然認不得他了!我在福州我的兩個妹妹家逗留兩天,
和福州的弟兄姐妹見了面,談了些教會的事。10月9日我到福清縣公安局報到,10日才
回到漁溪家裡,當時看見我的妻子,這十年來忍辱負重歷盡艱辛,瘦得皮包骨頭!我不禁黯
然心傷!
這十年中,我在勞改場參加勞動,很少接見家人,所以我的衣服穿得很破爛,補了又補,到
我刑滿出監時,我覺得有兩件衣褲雖然很破,穿著卻很暖和,捨不得丟掉,想縫補一下再穿
,就把它帶回來了。但回來後不用再穿了,就丟在樓上的角落裡,想不到弟兄姐妹看見這兩
件破衣褲,卻很受感動,甚至流下淚來。因為它感動了許多人,我就將它保存起來,作為為
主受苦的紀念物。
我這次入獄前後共十年零七十五天,是我受苦時間最長,試煉最重的一次。但主的恩典也把
我帶過來了。奇妙的是,入獄前我患有肺病,晚上經常盜汗,在家我還要打針吃藥,可是入
獄第十年,有一次監獄裡安排我去照X光檢查身體,卻發現我的肺部已經鈣化痊癒了,這真
是神奇妙的醫治!如果不蒙神的醫治,我怎能擔得起那麼苦重的勞動?主實在特別看顧了我
,扶持了我!
在這十年多的時間裡,我共寫了三十七首詩歌(見《路中人之詩歌》第26~60首,另外
兩首短詩編在附錄中)。我在縣看守所的一年四個月裡寫了十二首。《主若今日接我去,我
是何等何等的樂意》是進監後寫的第一首詩。《若無復活就比眾人更可憐》是我入監滿一週
年之日寫的。在永安磚瓦廠服刑的兩年中,我只寫了四首詩。1966年至1973年調至
明溪勞改場服刑,我共寫了二十一首詩。其中《我所行的道路》是我受苦滿五週年之日寫的
。《主所要我學習的功課》是我受苦滿七年之日寫的。《你若不把十架背負》是我受苦十年
中最後寫的一首詩。原詞如下:
(一)你若不把十架背負,怎能進入國度?
你若不肯走主道路,怎想得主祝福?
你若不肯與主同苦,怎能同榮在天?
你若不肯跟主腳步,怎能手接冠冕?
(二)麥子若不落地死了,怎能長出新苗?
肉體若不狠狠釘掉,靈命怎能高超?
瓦器如果沒有摔毀,人就難見寶貝;
玉瓶如果沒有打碎,人就難聞香味。
(三)橄欖如果不經壓搾,它就不能成油,
葡萄如果不投入醡,它就不能成酒。
精金如果不經烈火,渣滓怎能煉淨?
器皿如果不經雕琢,怎能合乎主用?
(四)因此我需主的鞭錘,過於主的笑臉,
使我這己更被破碎,讓主生命彰顯。
主啊我今願獻所有,願失此生自由,
不貪福樂不計苦憂,你外我無所求。
(調用大本詩歌756首「我王必定快要再臨」)
但是我在患難中,最喜歡並最常唱的,卻是下面一首詩,因它表達了我在受苦中對主真實的
思想和感情:
(一)主,你知我道路是多麼坎坷,
主,你知我經歷多少風波,
主,你知我心中愁苦有幾多,
主,你知我所流眼淚成河!
(和)恩主耶穌,你是我的親愛主,
除你以外,有誰能給我幫助,
有誰能慰我孤獨?
(二)主,唯有你才能擔當我重擔,
主,唯有你能體恤我艱難,
主,唯有你孤單之時為我伴,
主,唯有你能止息我悲歎。
(三)主,你之外誰能醫治我創傷?
主,你之外誰能息我流蕩?
主,你之外誰能溫慰我心房?
主,你之外軟弱誰能體諒?
(四)主,唯你能暗夜為我指方向,
主,唯你能霧海導我前航,
主,唯你能使我疲乏變壯強,
主,唯你能使我苦中歌唱。
(五)主,我有你就有喜樂和盼望,
主,我有你就有生命力量,
主,我有你行路也就有亮光,
主,我有你憂愁可變歡暢。
(六)主,我願意不向世界再流連,
主,我願意更加舉目望天,
主,我願意謙卑俯伏你腳前,
讓你愛手揩拭我的淚眼。
(七)主,我祈求你的應許快應驗,
主,我祈求你來不要再延!
主,我祈求你的榮耀就顯現,
讓我能親赴你羔羊婚筵。
(調用大本詩歌760首「自從當年橄欖山前一別離」)
《用我的詩歌向著我所愛主》是我1968年在明溪勞改場寫的,也是我喜愛並常唱的一首
詩,因它唱出了我的心聲,也唱出了我對主的思念。表示我既願意走窄路,又相信主要帶領
我由此路通國度。這首詩歌的詞如下:
(一)用我的詩歌,向著我所愛主,
唱出我心聲,也唱出我愁楚。
年來所行路,是備嘗人世苦,
除了主以外,還有誰可傾訴?
(二)用我的詩歌,向著我所愛主,
獻上我讚美,也傾吐我思慕。
雖然所行路,是淒酸多雲霧,
但主手領我,仍前進不後顧。
(三)用我的詩歌,向著我所愛主,
表示我願意,一直走此窄路。
雖然所飲杯,是與主同受苦,
我亦無怨言,我亦樂意順服。
(四)用我的詩歌,向著我所愛主,
唱這十架路,是我唯一歸途。
雖然所經過,是傷心流淚谷,
但主卻領我,由此路通國度。
詩的曲是天津的一位八十多歲的老弟兄配的,很能唱出詩歌的靈,好多弟兄姊妹都由這首詩
得到了供應。平潭縣的一位姊妹告訴我說,有一次有個安徽籍的青年人到她家門口賣唱,有
人剛好手中有這首詩歌,就叫他彈。他彈了一遍,又細讀詩歌的詞,感動得大哭起來,因為
他流落他鄉,賣唱為生,多年所行路,也真是倍嘗人世苦楚。姊妹趁此就向他傳主的福音,
並帶他禱告。這位賣唱人很誠懇地跟著禱告,接受了耶穌作主,得到了寶貴的救恩。
在這十年艱苦的歲月中,我經歷了種種磨難,換來了這三十五首詩歌留給教會,也算是沒有
虛度年日。我所寫的詩歌背景《苦難壓出的心聲》中對這十年在獄中的情形就有更為詳盡的
描述。
三、七年管制和兩次短期的試煉
我們好像雀鳥,從捕鳥人的網羅裡逃脫;網羅破裂,我們逃脫了。(詩124:7)
他必救你脫離捕鳥人的網羅。(詩91:3)
1973年10月,我雖然被釋放回家,卻並沒有過上平安的生活。因為文化大革命尚未結
束,我在家裡受了七年的管制,行動很不自由,有時還要挑水洗公共廁所,或被叫去做義務
勞動。因此我不敢在白天出外事奉,經常晚上出去。有一個晚上,一位青年弟兄用自行車載
我去龍田,在一個下坡的地方重重地摔了一跤,我身上受了許多傷,半夜才趕到龍田。剛好
這時陳舜貞姐妹在那裡,她為我包紮了傷口。當時出入就是如此不便。環境雖然如此艱難,
但是感謝主!神在福清的福音工作卻有了新的起頭。1974、1975兩年,全縣每年都
有一千多人受浸歸主。1976年我們請了涵江的陳再生老弟兄來福清,他先在漁溪,繼而
在下和洋恢復實行按手。藉著聖靈的澆灌和同工們的同心,這一年全縣普遍開展福音,受浸
人數達到五千人之多,是歷年來福清福音最興旺的一年。可是到了下半年,我又兩次被捕,
第一次被監禁了十八天,第二次被監禁了半個月。
第一次是在1976年10月,我父親由香港回來。他自1951年出國以後,在印尼、香
港等地教會事奉主,在外二十五年之久,都未回過家。他思家心切,這次回來,只住在福州
我的妹妹家裡。我到福州和他見面。後來,政府以為他帶有什麼教會的秘密任務要交代我們
,於是就將他拘留審查。我也因此被捕了。當時我被監禁在宏路的一個秘密的房間裡,他們
特派了兩個民兵晝夜嚴密監視我,視我儼然如要犯。家裡人也不知道我被關在哪裡。那時我
只有舉目望天,求神向我施奇妙的拯救。想不到只過了十八天,他們突然把我釋放了。出來
後我走在街上,看見街上貼有「打倒四人幫」的大幅標語,才知道是因為政局動盪,學習班
提早結束,我才被釋放出來。過了幾天,我父親被審查無事,也被遣送出境回到香港。
第二次是1976年12月,福州、閩侯、長樂、連江、福清、莆田等六個縣市教會的弟兄
姐妹共八十多人,在長樂縣嶺地村聚會,陳再生老弟兄、莊美月姐妹和我三人負擔講台,並
擬在聚會中實行按手。當地有個政府的工作組,不久前已經離開,可是當我們聚會的時候,
不知為何又返回來,發現我們在聚會,就去報告。當時正值「四人幫」剛倒台不久,形勢很
緊張,政府不知道我們聚會的性質,就派來大批軍警將所有參加聚會的弟兄姐妹全都捕了去
,那時我也在內。
當夜我們被集中在一個戲院的戲台上,弟兄們在一邊,姊妹們在另一邊。陳再生弟兄講道被
曉得,因此最早被銬了手銬。軍警們打著手電筒,找為首的人,看到年紀大的他們就將他銬
起來,可我卻沒有被他們注意到。第二天,他們將我們三個三個的用繩子綁著,將我們押送
到潭頭公社。在登記姓名的時候,神使我只報我的別名,所以當時又未被注意到。第三天,
長樂縣以外的弟兄姊妹被押到長樂縣城學習班裡,由福州公安局的幹部一個個地提審,他們
是要找出召集人和講道人。但是很奇妙,直到提審結束,那麼多人中單單漏掉了我一個。當
夜他們又把福州和閩侯的弟兄姊妹共二十多人押送到福州,我也列在其中。在福州又是一個
個地提審,再次漏掉了我一個人。這件事真是看見主的奇妙,是主把我隱藏在他的翅膀底下

後來,召集這次聚會的三位弟兄被判勞動教養。我們則被關在倉山分局裡勞動,弟兄們都很
為我擔心,因為我已經被判過兩次刑,若是我的真實身份被發現,那是相當嚴重的。這時主
感動了一位愛主的姐妹,因為她知我已經受苦兩次,被關了多年,所以對我特別有負擔。於
是她向她所認識的一個公安人員指認我是她的親戚,請求提前釋放我,結果得到批准。19
77年1月5日,我被釋放了,學習班裡的弟兄姊妹都為我歡喜。就在我獲釋的第二天,他
們就發現了我的真實身份,可是他們已親自把我釋放了,就不再來拘捕。感謝主,這次我只
被關了十五天。這件事使我看見,主若不讓你受苦或受苦時期還沒有到,你就是落在仇敵的
網羅中,他也會把你拯救出來。如果神的旨意安排你要受苦學功課,你就是千方百計地逃避
,也難以逃脫。我們應該相信我們終生的事都在主的手中(詩31:15)。
四、又一次十年徒刑
他在無可指望中,因信仍有指望。(羅4:18)
我雖行在患難中,你必將我救活。(詩138:7)
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得見耶和華的恩惠,就早已喪膽了。(詩27:13)
以上兩次都是短期的拘禁,1983年我又有一次較長期的磨煉。1980年以前,國內外
信徒很少有交通。國家實行改革開放的政策以後,國外的信徒才與我們有接觸。他們送給我
們許多聖經和台灣福音書房出版的書籍。又因為我們跟隨聖靈的水流走恢復的路,逼迫就接
踵而來。
1983年7月14日,我召集了一次福清的同工聚會。聚會那天早晨我身體不適,瀉了幾
次肚子,我的妻子勸我,既然有攔阻就不要去。但我想,我召集的聚會,我自己反而不去,
怎麼行呢?即使會發生什麼事情我也要去。這天上午和下午聚了會,晚上他們就來了,我就
又一次被捕了。
這次聚會,共有十九個人被捕,其中有兩位姐妹。次日清晨他們將我送到縣看守所,其餘十
八位弟兄姐妹被送到縣拘留所。我初進看守所時,裡面犯人不多,過了一個月,全國嚴打開
始,看守所就關滿了犯人,我的號房裡就有十個被判死刑的犯人關在一起,我趁機向他們傳
了福音。
有一位江陰的青年,犯了強姦罪被判處死刑。我對他說:「你的肉體沒有希望了,要求靈魂
得救。主耶穌是救主,你向他悔改認罪,求告他的名,他要救你靈魂到天家。」他說:「我
母親是信主的,她會為我禱告。」我說:「你母親為你禱告,不如你自己向主禱告。」他聽
了,立刻閉起眼睛向主祈求,主因他的信拯救了他。另有一位高山沙埔的青年,因姦淫多名
婦女被判處死刑。我與他談話時,他說:「我的家還是一個聚會點呢,常常聚會。我的母親
很熱心愛主。可惜我不信主,以至於今日。」我就勸他信主,求靈魂得救,我還教他在臨刑
時要怎樣禱告。行刑那天早晨,幹部進來叫他的名字,他站了起來,我用眼神示意他要記住
臨刑時怎樣禱告,他看著我並向我點了點頭。願主因他的求告接收他的靈魂。
有一天,一個東瀚的死刑犯忽然唱道:「主說,看哪,這三年來果子竟找不著,不如把它砍
掉了吧,何必白佔地土!」我聽了很希奇,馬上問他:「你怎麼會唱這首詩?這還是我寫的
呢。」他答道:「是我老婆教我唱的,她信主信得很好。」我就趁這個機會勸他信主,以求
將來靈魂能和他的妻子在一起。他很快就信了主。
有一位龍田西坑的死刑犯,他是因盜竊罪第三次被捕而被判死刑的。我把福音介紹給他時,
對他說:「我也是第三次被捕,而且是政治犯,也極有可能像你一樣被判死刑。」他馬上說
:「你不會,你不會,因為你是信主做好事,上帝會保佑你的。」後來我真的只被判了十年
刑。
他們當中有七個人表示願意相信主,但願主也憑應許記念並拯救他們!
第二年8月法院開庭那天,福清各地的許多信徒來到法庭裡,要見我的面。我在法庭上發言
說:「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為主。我一個人受苦不要緊,我只盼望弟兄姐妹們能更熱心愛主
,愛教會,追求生命的長進。政府判我刑,我不怨恨,我認為這是神所安排給我的道路,我
願意順服。」當我說話的時候,在下面的弟兄姊妹有的說「阿們」,有的受感流淚。開完庭
,當我要被押回看守所時,許多弟兄姐妹追著車子跑,大聲哭著喊著向我招手,當時的情景
真是讓人感動!許多圍觀的群眾都很驚訝,像我這樣一個老人,有什麼能使法庭這麼轟動呢
?神實在是彰顯了他的榮耀,讓我看見了弟兄姊妹們的愛。
一個月後,我被判刑。這次我被判的所謂「罪狀」也有四條:一,1982年我寫了有關高
由召、李春發、鄭文球等弟兄的三篇文章,頌揚他們一生的愛主事跡;二,香港余潔麟弟兄
來國內訪問,我在福州與他有一次交通;三,尚干的一位弟兄翻印了《聖殿與聖城的恢復》
一書,書被說是由我提供的;四,福鼎的一位王弟兄在福清一次聚會中講了一句不滿「三自
」的話,因我曾參加此次聚會,這句話的責任也算在了我的身上。那段時間,正值嚴打時期
,政府判刑極重,特別是多次犯罪的都要判死刑。與我同關在一個號房裡,被判死刑的就有
十人之多。我被列為政治犯,又是第三次被捕,好多人認為我也有被判死刑的可能。我自己
也做好了準備,甚至連遺囑都寫好了。但是感謝主,我只被判了十年徒刑。
關在看守所一年多的時間裡,我只寫了兩首詩。我想起保羅在羅馬書十四章八節寫道:「我
們若活著,是向主活;若死了,是向主死。所以我們或活或死,總是主的人。」我於是寫下
《生死皆為主》,原詞如下:
(一)生為主生,死為主死,生死都是主的人。
不計苦樂,不計得失,但求滿足主的心。
(二)不看環境,不看自己,眼目專一仰望神;
願處卑微,願站死地,但求主旨早得成。
(三)所有經歷,所有遭遇,無非教我認識神;
他必成全誠實應許,從不辜負信靠人。
(四)我心所望,我心所求,是主加增我減少;
求他的靈將我浸透,從我彰顯他榮耀。
(五)無須歎息,無須流淚,因他是我的安慰;
他的作為何等奇偉,我心對他永感佩。
(六)應當讚美,應當歌唱,有他也就有指望;
靠他喜樂,靠他剛強,他在寶座永為王。
有一次,我想到倪弟兄在《默想葡萄一生》那首詩的末尾曾經補上一節:「估量生命原則,
以失不是以得;不視酒飲幾多,乃視酒傾幾多何;因為愛的能力最大,乃是在於愛的捨棄,
誰苦受得最深,最有可以給人。」於是我寫了《願能有愛的捨棄》這首詩。頭兩句「我今不
求人的憐恤,但願我能憐恤人;我今不求人的同情,但願我能同情人」是聖徒法蘭西斯的禱
詞。我很喜歡這一首詩,詩的全文如下:
(一)我今不求人的憐恤,但願我能憐恤人;
我今不求人的同情,但願我能同情人。
能以愛心幫助別人,比受人助更滿足;
能以財物施捨於人,比受人施更有福。
(副)當主來到地上時,一生所歷的路程,
不是受人的服事,乃是捨命服事人。
(二)主寧可自居低微,讓別人能得高貴;
主寧可自己受累,讓別人能得歡慰;
主願意多經痛苦,讓別人能得安舒;
我也願意受屈被負,讓別人得享愛撫。
(三)若要成油使人尊重,橄欖就要受壓搾;
若要成酒使人喜樂,葡萄就要投入醡。
不要成為尖利荊棘,把人刺痛和刺傷;
卻要結出甜美果實,來充多人的飢腸。
(四)要多播散愛的種子,使人人和睦相親;
不要種下恨的根由,挑人人彼此爭競。
要像黑夜一盞明燈,發出光把人照亮;
不做空中一片烏雲,使人看不見陽光。
(五)我若能有愛的捨棄,活著就更有意義;
不求自己一時安逸,只求於人有利益。
我若能夠捨己為人,就不虛度此一生,
只有活出基督生命,凡事才能榮耀神。
(調用大本詩歌362首「我已與基督同釘死」)
1984年11月初我被送往勞改場服刑的前一天。監獄通知我的家屬前來接見,福清各鄉
村的弟兄姐妹得知這個消息,紛紛趕來,有極多人圍集在看守所門口,他們都盼望能夠再見
我一面。可是監獄負責人不肯讓他們進去看我,有一部分弟兄想衝進去,都被驅趕回來。最
後只准許十個人進去見我。好多人只能站在看守所門口,流著淚為我禱告。這一生動場面,
充分地顯明瞭主的愛和肢體的愛!
到了建陽,這裡監獄的條件比永安和明溪的勞改場好,所以生活不像過去那麼艱苦。我在監
內被分配當文化教員,擔任初中班的語文教學,神也給我恩典,使我教的班成績最好,建陽
縣文教科派員來考試,我教的兩個班全都考了及格。後來有三個幹部想通過升學應試,也來
找我給他們補習。在獄中我也傳了一些福音,到我出獄以後,有一個管教幹部還寫了一封信
給我,信中說,「雖然你在獄中是個犯人,但我倒從你的身上學到了一些東西,你是值得尊
重的。」這榮耀要歸給我們的主!
我在建陽監獄時,福清弟兄姐妹曾來看望我,當我得知福清眾教會聚會正常時,我就對他們
說:「恢復的路若不是出於主,就很容易被人打垮。若是主親手開的門,就無人能關。我們
的根基若是建在磐石上,就經得起風吹、雨淋和水沖。我們的工程若是經過火還能存留,就
說明我們的工程不是草、木、禾秸,而是金、銀、寶石建造的。」
我在建陽服刑的第六年,有一天和姓翁的一個犯人在一起值班。他的年紀有六十多歲,文化
頗高,在獄中擔任文化教員。我和他談論到信仰的問題。我說,神如浪子的父親,是滿有愛
的。不管我們墮落到什麼地步,只要我們肯回到他面前,他都肯收納。主耶穌是為羊捨命的
好牧羊人,他撇下九十九隻羊,歷盡千辛萬苦去尋找一隻失迷的羊。接著我唱道:「失迷的
羊你今在哪裡?救主今天正在尋找你!一百隻羊內中缺一個,莫非就是你?……」這首詩我
還沒有唱完,他就大哭起來。隨後他就誠摯地對我說:「我就是一隻失迷的羊。多年前我在
漳州的一所銀行裡工作。每逢主日,我都去公會的禮拜堂去作禮拜,還參加教會的唱詩班,
別人都認為我是一個比較熱心的基督徒。解放後,環境有了改變,我就漸漸離棄了主。今天
聽了你的交通和你唱的詩歌,我極為感動。我決心立刻回到主的面前悔改認罪,求主赦免我
收留我!從此我不願再流蕩,也不再失迷了!」於是我就帶他一同禱告。從此以後,他的生
活就有了很明顯的改變。沒多久,監獄領導就調他到別的中隊去管理犯人圖書室。主藉著我
能找回一隻失迷的羊,我歡喜,主也歡喜!
1990年監獄裡又來了一個犯人,是由省看守所送來的。他姓楊,七十多歲,原為天主教
的神甫,後因梵蒂岡冊封他為福建教區主教,被政府判了三年刑。我與他有些交通,才得知
他在1955年天主教遭受大打擊時曾被關了二十多年。我對他說:「我們都是為主受苦。
」他馬上答道:「我們的苦算不得什麼,主耶穌替我們贖罪,釘在十字架上,他受的苦才是
真正的苦。」我看他受苦的心志那麼堅強,頗受感動。
那幾年我在獄中的工作比較輕省,家屬和弟兄姐妹可以來看望我,所以生活不像前一次十年
刑那麼困難。我因信仰問題而入獄,可是政府卻將我的案情看得特別嚴重。別的犯人家屬會
見很隨便,我每次會見都要報上級批准,而且還要進行監聽和錄音。末後一兩年,詩篇第二
十七篇十三節:「我若不信在活人之地得見耶和華的恩惠,就早已喪膽了」給了我很大的安
慰。在我服刑的幾年中,難處雖有,神的恩惠卻更多。我在獄中曾患有冠心病,有幾次心跳
很快,每分鐘達一百多下。我那時向主禱告說:「主啊,你看我在地上已沒有托付,你就把
我召回去,我願意順服。你對我如果還有托付,你就醫治我的疾病,並帶我平安回去再為你
而活。我自己沒有揀選,只願你的旨意成就在我身上。」結果神垂聽我的禱告,救我脫離了
生命的危險。真是如詩歌所說:「十架不會重逾他恩典,風波不會掩蔽他榮臉」。在監獄中
,由於我的教學成績特別突出,上報兩次提請減刑,但是都未被批准。幹部和犯人都為我不
平。直到第三次上報,我才被減了一年半刑。過了兩年又減了一年刑。就這樣,神帶領我過
了一年又一年,刑期不覺也將屆滿了。
1991年1月14日,是我刑滿出獄的日子。那天,我的一個媳婦帶著我的一個孫女林希
平來建陽接我。同來的還有三位姊妹(家住福州的曹象玉、在建陽工作的江遵信之女江青兒
和靈惠姊妹的母親)。我先乘汽車到南平,再由南平乘火車到了福州。當晚就住在我的大女
兒林靜愉家中。次日一大早,我就趕到福清城關去看我的妹夫陳俊如弟兄,他患重病已臥床
兩年,一直渴望能等到我回來才去見主。因此,我出獄後先趕去看他。我到他家時,他躺在
床上,已經不能說話。但我對他說的話,他還能聽懂並點頭示意。最後我禱告的時候,他還
會輕聲地說「阿們」。能見我一面,是他最後的心願,主也成全了他。過了四天,他就離世
到主那邊去了。
陳俊如弟兄參加過鼓嶺訓練,在屬靈判定中,倪弟兄對他說:「你的希望比任何人都大,你
的難處卻比任何人都多。你若要成為好器皿,就要求主打掉你身上許多屬靈的難處。」後來
他在福音上被主使用。1980年前後,他成為福清城關教會的負責弟兄。那幾年間,在對
福清全縣青年信徒的培養與成全上,他和我有過密切的配搭。他是我的妹夫,年紀比我輕,
卻先我而去,使我失去了一個得力配搭的同工。
這一次我服了七年零六個月刑,是我第五次入獄,第三次被判刑。我真有一個感覺,環境的
壓力愈重,對基督徒的生命愈有好處,就如橄欖若不經壓搾,就不能成油。我在1956年
及1963年那兩次的囚禁中,壓力很大,生活很艱苦,十字架很重,然而我向主的心卻很
迫切,所以能寫出許多較好的詩歌來。我這次被囚,生活條件較好,沒有受飢餓,沒有穿破
衣服,所寫的詩歌就不多。我想,我一生如果都是一帆風順的,恐怕連一首詩歌也寫不出來
。神所安排的環境,都是叫愛神的人得益處的。
1991年1月我回到家鄉後,很多弟兄姐妹來看望我,他們的愛心給了我很大的安慰。有
一位弟兄寫信給我,很激動地說:「1983年您67歲時被判了十年刑,我以為我不可能
再見到您了!現在您竟然回來了,而且聽說您的身體還健康,真是感謝主!」回想起197
0年,鄭文球弟兄刑滿回家後,他還受到了嚴格的管制,弟兄姐妹想去看望他也不方便。他
一個人孤單無依,甚至當他病重住院,弟兄姐妹也不能去照顧他。他一心為主,為教會,多
少愛心傾注在弟兄姐妹身上,而那時的環境卻是那樣的無情,他是那樣艱難地走完人生的最
後一步。每想到此,我就不禁眼淚盈眶,心痛不已!
五、四十天的監禁
求你領我出離被囚之地,我好稱讚你的名。(詩142:7)
藉著你們的祈禱和耶穌基督之靈的幫助,終必叫我得救。(腓1:19)
我回來以後,主不丟棄我,照樣讓我在教會中有事奉,從1991至1993年,神很祝福
福清的福音工作,三年來全縣受浸的人數達到五千人。1992年後教會開始注重青年信徒
造就。第一次只有幾十人,後來人數逐漸增加到幾百人,範圍也越來越大。有許多當年受成
全的青年聖徒,今天已成為配搭的同工,在各地盡職。福清的弟兄們也被主帶到同心合一的
地步。
1993年12月,我又被拘在市拘留所裡,前後監禁了四十天,這是我第六次入獄。公安
人員辦理好拘捕手續要把我帶走的時候,我請求他們讓我作一次禱告。那時,我的妻子、媳
婦、一個孫女及一個外甥女站在我的身邊,我開口向主禱告:「主啊!你既然許可我再次進
入苦難,我就求你給我夠用的恩典。我把自己奉獻給你,也把我一家的人交託給你,求你看
顧她們,並保守她們在你的愛中……」禱告完了,我就被送往福清市拘留所關押。
當我被關進一間號房時,就有一個管教幹部進來對犯人們說,「這個老人犯有心臟病,你們
不可動他,出了事你們要負責。」隨後,又有一個監獄醫生來說,「這位老人是好人,不像
你們為非作歹,你們要好好對待他……」這兩個人我都不認識,竟然會如此關照我,實在是
神的眷顧。幹部走後,號裡的犯人圍在我的身邊,問我是因什麼事被拘捕的。我說:「我是
信耶穌的,因為教會的事被捕。」他們就開口罵道:「信主是叫人做好事,也給抓進來,政
府真是亂來。」於是他們把號裡最好的舖位讓給我,給我許多的照顧,我感激他們,更感謝
愛我保守我的主!
第一次審問時,也是那三位科級幹部。我對他們說:「我只是為了信仰,為了教會的事。你
們要判我多少年刑都可以,我不會顧惜自己。」他們說:「政府不一定要判你刑,只是要把
一些問題弄清楚。」他們提的第一個問題是黑龍江那麼遠的地方怎麼也有人寫信給我。因為
他們到我家拘捕我時,我正在回復黑龍江的一位姊妹的信。我回答說:「在國內,好多個省
的信徒都知道我,瞭解我,他們有什麼信仰上的問題都喜歡寫信請教我。」我接著說,「我
不但在國內出了名,就是在國外也出了名。好多個國家的信徒都知道我。我之所以出名,就
是因為被你們關了一次又一次,並且被判了這麼多年刑。」他們三位聽了,都不禁點頭稱是

在獄中,我重寫了《我今所行路程》這首詩:
(一)我今所行路程風狂浪大苦,
天上太陽星辰多日不顯露,
甚至活命指望好像都絕了,
但我信神應許必定不動搖。
(二)主怎樣對我說,事怎樣成就,
藉著主靈幫助,我終必得救。
願我不憑眼見,完全憑信心,
除去疑惑憂驚,因信蒙憐憫。
(三)這次風波過後,還可有事奉,
還可看見神跡,還可有交通。
願我不至喪膽,仍向主盡忠;
直到路盡燈殘,進入榮耀中。
這一面寫出了主對我的應許,一面也是我對主表達的心願。
這次被囚的最後一天(1994年1月31日)清晨,我想再一次禁食禱告,可是我裡面很
清楚有聲音說:「不必禱告,只要讚美。」我就默默地向主讚美,相信他今天會放我出去。
可是整個上午都沒有動靜,午飯吃過,大家要準備去午睡的時候,幹部走進來說:「某某人
,整理好東西回去。」全號的犯人歡呼起來,立刻幫助我拿東西送我出獄。這四十天來,犯
人們對我頂照顧,我也將神的福音分給了他們。這實在是神又一次恩待了我。
出獄以後,我才知道在我被捕的幾天內,大陸各省以及海外好多個國家的弟兄姐妹都在為我
禱告,這實在給我看見了基督身體的實際。海口有一位病在床上快要離世的老弟兄還為我禱
告,漁溪一位只有四歲的小女孩也為我禱告。在這些弟兄姊妹身上,我再一次看見了主的愛
和肢體的愛。
六、又被判三年刑
親愛的弟兄啊,有火煉的試煉臨到你們,不要以為奇怪(似乎是遭遇非常的事),倒要歡喜
;因為你們是與基督一同受苦,使你們在他榮耀顯現的時候,也可以歡喜快樂。(彼前4:
12~13)
他們是基督的僕人嗎?(我說句狂話,)我更是。我比他們多受苦難,多下監牢。(林後1
1:23)
如果我們和他一同受苦,也必和他一同得榮耀。(羅8:17)
1994年以後,神量給我的事奉範圍不斷擴大。大陸北方各省都有弟兄姊妹前來尋求交通
。福音在福清全縣也愈加廣泛地開展。自1994至1998年,每年受浸人數都超過了兩
千人,1995年甚至達到三千餘人。很多青年人蒙恩,並火熱追求,我們也越加注重成全
的工作。福清的同工們仍保持同心,主的祝福明顯加增。
1996年,全國性打擊的風暴興起之後,難處也臨到我的身上。1997年8月21日我
被宣告逮捕,關進監獄裡十二天後被保了出來。1998年12月17日,法院開庭宣判我
三年刑,我再次入獄被關了一個月。1999年5月25日晚,我又被關進監獄。不久因為
我的妻子病重,生命垂危,6月25日我又被保了出來。這次我在獄中寫了《主,我不能沒
有你》這首詩歌:
(一)我不能沒有你,哦主耶穌,
萬事都可丟棄,唯要我主。
(副)哦救主,我真需你,無時刻不需你;
在此百般試煉中,更需要你。
(二)我不能沒有你,哦,主耶穌!
你活在我靈裡,作我幫助。
(三)我不能沒有你,哦,主耶穌!
無你就無安息,就無滿足。
(四)我不能沒有你,哦,主耶穌!
唯你能賜恩力,慰我苦楚。
(五)我不能沒有你,哦,主耶穌!
我要常在你裡,盡享安撫。
在這三年期間,我進監出監一共三次,現在還是保外就醫的。不管苦樂禍福,我都願意順服
,只願神的旨意成功在我的身上,只願我能榮耀主的名!
這次法院判我三年刑的罪名是「擾亂社會秩序」。判決書列舉了兩個事實:一,1992年
我在福州召集了一次福建省同工聚會;二,我在幾次服刑前後編寫了《路中人之詩》宣揚李
常受的觀點。我答辯說,同工聚會只是在一個信徒的家裡開了一天,談些信仰的事,人數也
不多,怎麼會擾亂到福州的社會秩序?《路中人之詩》我於1973年就已經寫好了,李常
受的書則是在1980年以後才由國外傳進來的,怎麼能說我的詩歌宣揚他的觀點呢?我在
獄中曾寫了一份聲明給法院,大意是這樣的,「我的信仰完全以聖經為依據,我信仰的中心
就是耶穌基督,因此我不承認我所參加的是『邪教』或『呼喊派』。我所寫的《路中人之詩
》只是宣揚聖經的觀點,其中有很多聖經節為證,絕不是宣揚什麼人的觀點。再者,這些詩
歌只是在一部分信徒中吟唱,怎麼會擾亂到社會的秩序?」事實雖是如此,我還是被判了三
年刑。
2000年我被保外就醫在家,又有逼迫教會的風聲傳來,我想我可能又有難處了。我有感
寫下《主,我不知究有何試煉》這一首詩:
(一)主不知前途究有何試煉,
只知我要投依在你腳前;
縱有許多艱難痛苦和危險,
卻都不能掩蔽你的榮臉。
(副)你愛何甘甜,時常充滿我魂間;
使我有力承受諸般的磨煉,
還能靠你恩向前。
(二)主,我不知前途平坦或崎嶇,
只知信靠你的寶貴應許;
縱使少見陽光多見風和雨,
我也獻上讚美不稍憂懼。
(三)主,我不知前路究有多久長,
只知活著一天就多仰望——
你的恩典扶持,你光的照亮,
使我任何遭遇都能歡唱。
(四)主,我不知何時才能見你面,
只知你來緊近不會再延;
我要時時預備迎接你顯現,
好將所背十架換你冠冕。
2001年10月17日,三年刑期只剩下五十天,我又被收監,關押了二十一天。後來因
為我年老體弱並犯有心臟病,我又被解除監禁。這是我第十次進入獄中,主又把我帶了出來
,感謝讚美主!
從1956年至今,為了主的名和他的見證,我進出監獄十次,被判刑四次,一共被判了二
十四年刑,還受了七年管制。主知道我不是反對今天的政權、擾亂社會的秩序。照著聖經的
教訓,我對今天的掌權者是尊敬的,對今日國家的制度是順服的。政府雖然判了我多年的刑
,我一點也不怨怪。我認為這只是神對我個人道路的安排。我若是因為做了不道德的事而受
苦,那一點都沒有價值。我只是因為事奉主、服侍教會和聖徒以及寫了一些文字而被定罪。
我一生受了許多的苦,在人看來的確是滿了羞辱與艱難,歷盡了人世苦楚,但是為了主,並
經過他的許可,我就甘心領受。另一方面,主也藉著這些苦難來成全了我,使我的己能被破
碎,讓他在我身上能加多並得彰顯。願主在我這卑微的人身上能得著榮耀,能夠使他的旨意
得以通行。


後記
我所要述說的,基本上都說完了。我實在沒有一點可誇。我所經歷的一切的一切,都是神的
恩典和憐憫!沒有他的恩典,我怎能活到今天?沒有他的憐憫,我怎能站立,還怎能有一點
事奉?所以我只有讚歎神恩浩大。
綜觀我的一生,經歷了許多苦難,但這肉身的受苦,一面是為他的身體補滿基督患難的缺欠
,一面也是讓神的恩惠在我身上格外顯多!神是永遠可稱頌的!我愛他,他更愛我!
今天,與我同輩事奉的人,幾乎都被主召回了天家,在主裡面安息了。雖然我還活著,並且
所剩的年日也不多了,但我只要一息尚存,就要照他的旨意而活;只要一日尚在,就要盡我
的本分事奉他。主來所以遲延,是因為他的定旨至今尚未實現,我多麼盼望基督的身體早日
建造完成,基督的新婦早日裝飾整齊,早把我們可愛的主迎接回來!
我以上的述說如有缺欠,求主的血遮蓋!但願神的名多得榮耀!神的恩多得彰顯!阿們。


附錄·
生平年表
1917年農曆正月初四出生,母親把我這頭生的男孩獻給神
1923年7歲開始隨祖父讀書
1927年11歲入漁溪小學讀四年級
1930年14歲小學畢業,考入福清縣立中學
1933年17歲初中畢業,考入福州一中,不久因病停學
1934年18歲上半年在集美水產學校就讀一學期下半年考入福州師範學校,父母親被主
切實得著,家庭面貌改觀
1935年19歲受王峙弟兄幫助,清楚得救
1937年21歲師範畢業,受聘於福清西園小學,在漁溪教會受浸歸主名下.(是年抗日
戰爭爆發)
1938年22歲1月18日與余德欽姐妹結婚.下半年往連城任中心民校校長.
1939年23歲考入省戰時民教師資班,受訓後被派往寧德縣訓練民校師資,後又調至沙
縣、周寧任民教指導員.
1940年23歲改任周寧縣督學(是年祖父去世)
1941年25歲上半年辭職回家,下半年入福建省立師範專科學校就讀(校址永安,次年
遷往南平)
1943年27歲長女靜愉出生
1944年28歲從福建師專畢業,受聘於福清明義毓貞聯中
1945年29歲長子克聖出生(是年抗日戰爭勝利結束)
1946年30歲隨鄭校長回漁溪創辦虞陽中學任教導主任
1948年32歲原擬赴台應台南師範聘,因病受阻。適逢倪柝聲弟兄在福州復出盡職,有
機會受其成全(這是我屬靈大轉折的一年)
1949年33歲3至7月參加鼓嶺二期訓練,備受造就,8月福州解放,下半年回虞陽中
學任教
1950年34歲次子克憫出生
1952年36歲調至福清縣初級師範任教
1953年37歲舉家遷往福清縣城居住
1954年38歲調至長樂初級師範任教,次女靜柔出生.
1955年39歲調任永泰一中教員(未赴任).辭職在教會中全時間事奉主.
1956年40歲教會受逼迫,第一次被捕,被判刑一年
1957年41歲刑滿釋放,仍在福清教會事奉,赴上海參加基督徒聚會處全國性同工聚會
.
1959年43歲參加福清縣教牧人員辦的五里橋農場勞動
1960年44歲全家由福清城關遷回漁溪前亭老家,參加生產隊勞動,並在漁溪教會事奉
.
1963年47歲因教會的事於7月23日第二次被捕,被判十年刑
1964年48歲在永安大洲後磚廠服刑兩年
1966年50歲調到明溪樓前農場服刑近七年
1973年57歲刑滿釋放回家,仍受管制
1976年60歲神大祝福福清的福音工作,受浸五千人,十月,因我父親突然由海外回來
,我被關在學習班受審查18天,十二月,因參加長樂 岑地聚會被捕,被監禁15天.
1977年61歲愛主的母親被主接回天家,享年82歲
1981年65歲愛主的父親被主召回,享年84歲
1983年67歲又因教會的事被捕
1984年68歲被判十年刑,被送往建陽福建省第二監獄服刑
1991年75歲因先後兩次共減刑兩年六個月,1月15日被釋放回家.
1993年77歲又被監禁40天
1997年81歲因教會的事被宣佈逮捕,被關了12天後保出.
1998年82歲12月被判三年刑,被關了一個月,後保外就醫.
1999年83歲5月25日又被關在看守所裡一個月,因妻病危,保出.
2000年84歲寫自傳《神恩浩大》.增編《路中人之詩》及詩歌背景《苦難壓出的心聲
》.